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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 黑潔明 -【City Woman NO.3】事到如今隨便你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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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哪!他真是個超級遲鈍的豬頭!

一直以為與她只是不牽涉男女感情的朋友

但試問有誰會為普通的異性朋友打理家務

在有需要時還陪著上床卻無怨言的?

只要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潛藏的心意

唯有他眼盲心也盲,死不肯承認對她有情

甚至強忍嫉妒的鼓勵她多和其他男人交往

兜了一大圈才明白心裡最愛的人是誰

十年來她一點一滴的融入他的生活裡

沒有人有資格將她自他身邊奪走

追妻計畫的首要之務便是先剷除情敵

再利用親朋好友和媒體的力量來逼婚

逼得她只能亳無選擇的和他步上紅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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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月事來了,肚子悶悶的痛。

  蜷縮在被窩裡,林可葳蹙著眉,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甲刮著身旁熟睡男人的臉。

  他還是沉睡著,沒醒;她的手即不由得在他臉上放平。

  「醜男人……」她低喃著,撫著他臉的手卻十分輕柔。

  認識他,是在剛入行的時候,那時,他不過是個被電視台封殺卻傲氣不減的搖滾歌手;而她,也只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化妝師助理。

  他其實不帥,相貌平平,一張四方臉,一個不怎麼挺的鼻,一雙沒有什麼精神的眼睛,她奇怪這傢伙的自信到底哪跑來的,之後一次在PUB看到在舞台上的他,才曉得他為何如此自信。

  這男人風靡了全場,那一次她才知道什麼叫做熱血沸騰,也才曉得什麼叫做舞台魅力。

  很難想像一把電吉他一支麥克風,竟然就能讓人改變如此之多;但他就是這樣的男人,平常沉默寡言教人不知他是害羞還是冷漠,但一站上台,那渾然天成的狂野、無與倫比的氣勢,那一舉手一投足,都教人為之迷醉。

  打從那一天起,她便知道自己在這人的生命中,只會是一部分,也只能是一部分。

  因為在舞台下,他著迷於創作音樂,在舞台上,他則讓人著迷;無論是哪一部分,她都無法擁有他的全部,只有在這樣夜深人靜時,在他躺在她身邊時,她才會覺得他是她的。

  她的男人……

  一個在平常生活上少根筋的男人。

  她從不說他帥也不說他酷,即使這幾年經過她的巧手照顧,他那張臉皮已經差堪能看,當年視他這張普普相貌為畏途的媒體與大眾也早拜倒在他的音樂下,將他稱之為搖滾天王大肆吹捧,說他有多酷、多的、多有魅力。即使如此,除了很久很久以前她曾說過那麼一次,這些年,她那沒再說過,反而一天到晚叫他是醜男人,他也不在乎,每次聽到只是扯扯嘴角,她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為什麼老愛故意這麼叫他……


  她的手輕撫過他的額角,然後插入他濃密的黑髮裡,將他的腦袋瓜扳過來些,在他唇邊印上一吻。

  他那麼少根筋,想來一定不知道,搞不好到現在還以為那是她的劣根性。

  真是……教人生氣……

  忍不住咬了他薄唇一口,他終放醒了,習慣性的回吻著她。

  「又睡不著?」雙眼仍未睜,他一手攬著她的後腦勺,貼著她的唇,聲音帶著濃濃的睏意。

  她不語,小手探進他敞開的襯衫裡,撫弄著他的胸膛,然後往下,再往下。

  他規律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她整個人像只小貓一樣地貼著他磨蹭著,直到他終於睜開了眼,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俯首啃著她的雪頸。

  她嬌喘著輕笑出聲,推著他的肩頭,「不行…」

  「為什麼?」他雙瞳沉暗,聲音粗嘎。

  「我月事來了。」她說。

  他停下動作,擰眉,抵著她秀挺的鼻,惡聲惡氣的,「那你還撩撥我!」

  「誰教你叫不醒。」她揚眉,一副「你活該」的表情。

  「妖女。」他說。

  「醜男人。」她皺著鼻子回敬。

  他俯下身捧著她的臉吻她,直到她全身都忍不住因渴望而顫抖,他才猛地放開了她,

  雙眼晶亮得喘著氣,像是才剛下舞台的模樣。

  「惡劣。」她輕喘著嗔他一眼。

  「和你學的。」他嘴角噙著笑,以拇指輕撫她被吻腫的唇,跟著才一挑眉滿意的翻身下床,到廚房幫她端水拿藥。

  吃藥時,她兩眼睨著他,看著他坐在床邊,手裡拿著那杯開水,嘴裡卻忍不住打著呵欠,不覺伸手摸摸他的臉。

  「你很累?」

  「還好。」

  「巡邊演唱會不是辦完了嗎?」不信他的回答,她蹙眉輕問。


  「那是國內,接下來要去東南亞和香港。」他遞開水給她。

  「真忙。」她接過手,喝了一口,將藥吞下。

  「唉。」他應了一聲,扯扯嘴角。

  要去很久嗎?

  原本想問,但那問題即卡在喉嚨,她繼續喝水,什麼都沒說。

  他的去處及動向,不是她能問的,因為她不是他的女友,也不是他的老婆,只是一個認識十年的好友;和普通朋友的差別在於,他們倆偶爾會上上床。

  奇怪的關係嗎?也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情況會變成這樣,一開始只是一次酒後亂性,既然是意外,兩人又還想繼續當朋友,所以便有了共識,當沒那回事。可不知從何時起,她和他的關係就變成這樣了。

  她起初真的不是很在意,男人和女人嘛,總是會有生理需要的,既然他們倆在這方而出乎意料的合,於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漸漸就演變成現在這種奇怪的關係,兩人雖沒說清楚講明白,但也都瞭解道只是為求方便,各自還是有交男女朋友的權利。

  這幾年,她也曾交遇幾位男友,他同樣也和不少女人交往過,但不知為何,總是沒多久就分手。

  於是,他們這種關係就這樣斷斷續續的延續著,直到半年前被好友白雪問起感情生活,她猛然發現自己已經三四年沒交過男朋友,仔細一回想,她才察覺情況有些脫序,才發現她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的存在,而且——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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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9-2 12:55 AM|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早上又地震了,林可葳躺在床上,連睜眼都覺得無力。

  經過一晚上的嗆咳之後,她的聲音變得一節節的,活像在嘴裡放了一個木製響板,字句全如喀啦喀啦的水頭聲所組合而成。

  真是可怕,一開口,她自已都嚇壞了。

  躺在床上呆滯了好久,腦袋裡空成一片,幾分鐘後,她掙扎著爬到電話旁,按了幾個號碼——

  「喂,我是變態,把內褲交出來——」

  喀啦喀啦的,啊……這次聽來變得像是鴨子……

  「葳葳,你感冒又變嚴重啦?」白雪清靈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了出來!帶著好笑的語音。

  唉,真是不好玩。

  瞪著牆上那幅幾千片的舊金山大橋拼圓,她又連續咳了好一陣子。

  「你還好吧?去看醫生了嗎?」

  「唉。」虛弱的應了一聲,葳葳全身無力的翻了個身,攤平在床上。

  「唉是有還是沒有?」

  「看過了。」低啞的聲音震顫過喉嚨,如老舊的卡車費力發動的引擎。

  「天,你的聲音真是可怕。」白雪輕笑出聲,再問:「邢磊呢?還沒回來嗎?」

  「嗯。」抱著他的枕頭,她出氣似的用力咳了兩聲,才道:「他去香港了,過兩天才會回來。」

  「要不要我送來西給你吃?」

  「我吃不下。」

  「那等我打烊再帶過去,如果你還不想吃就先放著。」

  「好。」

  「OK,你好好睡一下。」

  「嗯,Bye。」她本要掛上電話,臨時想起,又道:「對了,小雲,我人在隔壁喔。」

  「你又跑去人家房裡睡啦?」白雲好笑的問。

  「他的床比較大嘛。」她辯解似的說著。

  「是是是,我沒說不行啊。呵呵。好了,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就過去,Bye。」

  聽著白雲調侃似的笑語,葳葳的臉莫名臊紅,悻悻掛上電話,她整個人縮回暖被中,咕噥道:「這床本來就比較大啊……咳咳咳……」

  該死,她真是討厭感冒,偏偏她是那種平常不生病,一病起來就會要人命的人,一個小小的感冒,就把她癱瘓在這裡,幸好最近比較沒那麼忙,不然要她抱病去現場,她一定會在化妝間昏——哈啾!

  猛地又一個大大的噴嚏打斷了她腦海中的思緒。

  從床頭抽了兩張面紙擤了擤鼻涕,她看著他在電話旁的便條紙上留的緊急聯絡電話,莫名紅了眼眶。

  討厭,她好想叫他立刻回來。

  盯著電話發呆了半晌,她默默的躺回床上,知道這樣子的念頭也只能想想而已。她又不是他的誰,叫他為了一個好友小小的感冒取消通告趕回台灣,實在是太扯了。

  輕歎了口氣,她重新抱著殘留他味道的枕頭,閉上了眼,試著重新進人夢鄉。

  嘟!嘟——嘟

  無人接聽的電話,教邢磊蹙起了眉。身後笑語喧嘩,他聽而不聞,試著再重撥了一次她的手機號碼,但卻是關機狀態。

  「怎麼,電話還是沒人接嗎?」小汪見他又撥了另一個號碼,忍不住靠過來問:「會不會是出去和人約會了?」

  他伸手將小汪湊過來的臉扳開,電話在這時通了。

  「喂,白雲咖啡。」

  「白雲嗎?」

  「邢磊?」聽聞那久久未現的聲音,白雲有些驚訝。

  「對。葳葳在你哪嗎?」他二度將小汪的臉扳開,側過身問。


  「沒啊,你等等。小姐,咖啡一百五,謝謝。」白雲邊找客人錢,邊道:「她不是在家嗎?」

  「她家電話沒人接。」

  「啊,對了,我忘了,她跑到你家睡了。」她微微一笑,拎著括筒道:「她說你的床比較大。」

  他挑起一眉,「我剛打過了,沒人接。」

  「可能睡著了吧。我下午還接到她電話,我晚上會送吃的過去。」

  「她感冒好點了嗎?」一手抵在牆上,邢磊眉頭深鎖,默默擔心起來,那女人一向淺眠,從來不會睡到不接電話的。

  「她有去看醫生,不過聲音變得很可怕,像鴨子一樣。」

  「你和她一起去的嗎?」

  「沒,她自己去的。」

  緊抿著唇,他瞪著牆壁,知道那女人一定沒去。

  「OK,謝謝,沒事了,等我回去有空請你吃飯,Bye。」

  「不客氣,Bye。」

  按掉通括健,一回頭他就看見小汪一臉好奇的小狗臉。

  「怎麼樣?她跑哪去了?約會嗎?」

  冷冷瞪他一眼,邢磊饒過老愛瞎起哄的小汪,回到位子穿上外套,和經紀人交代了一下,便轉身出了PUB。

  見他出了門,小汪愣了一下,忙跑到經紀人身旁罔:「喂,張哥,阿磊怎麼走了?」

  「他說他家有事,要提回台灣。」張哥措手招來服務生,「再來一打啤酒。」

  「他孤家寡人一個,家裡會有什麼事,你傻啦?」小汪瞪大了眼提醒。

  「對喔。」張哥聞言愣了一下,才幹笑兩聲道:「哈哈……反正我們本來也是明天要回去,他早一天走也好,省得到時機場又擠成一團。」

  「是喔,那明天的記者會怎麼辦?你怎麼和那些記者交代?」小汪一屁股坐到椅上,蹺著二郎腿涼涼的道。

  「呃……照實說啊。」張哥笑了笑。

  「是喔,說他女朋友重感冒,所以他才趕回台灣嗎?」

  「你不要命啦!」張哥伸手敲了他一腦袋,道:「當然是說他有急事趕回台灣,你再在這裡胡說八道,哪天要是讓狗仔隊聽去,鬧得滿城風雨,小心你被阿磊踹到天邊去。」

  「哇卡,很痛耶,我又沒銳錯。」小汪一臉無辜的撫著額,「全天下都知道他們兩個是男女朋友,就他自己不知道,真是的,他要是再不及早醒悟,我看總有一天葳葳一定會被人給追走的。」

  「那也等那天到了再算,在那之前,你的嘴巴最好給我——」張哥用力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閉嘴是吧。」小汪嘻嘻一笑,行了個童子軍禮,接過服務生送來的啤酒。「瞭解,收到,我不說,我喝酒行了吧?」

  「行,只要閉上你的尊口,你要喝啥都行。」一旁阿成湊了過來,笑著拍了拍張哥的背,起哄道:「反正張哥請客,對吧?」

  「是是是,我請客。」張哥認命的笑應。

  聞言,四周的人口哨四起,一時之間叫酒的叫酒,叫小菜的叫小菜,大伙在PUB裡直鬧到三更半夜才罷休。

  趕最後一班飛機回來,再由機場回到位於淡水的大廈,當邢磊回到自家住宅,早已將近午夜。

  掏了鑰匙開了門,進屋放下行李脫下外套,他走進臥房裡,果然在床上看到隆起一團的暖被。

  他走上前,只旯她整個人縮在被窩裡,只有額頭和俏麗的短鬢露在外面。

  他在床邊坐下,將暖被往下拉到她的脖子,就瞧見她滿頭大汗,小臉紅通通的,活像悶在三溫暖裡幾個小時似的。

  真是的,這女人就是不會照顧自己。

  伸手輕觸她額頭,只覺一片熱燙,他蹙起眉,到浴室拿了條濕毛巾,替她擦去一頭一臉的汗。

  葳葳在睡夢中輕歎了一口氣,緊繃的小臉也因此放鬆下來。

  他回到浴室洗毛巾,再出來時,見到桌上放著感冒成藥,他打開來看,她已經吃了兩顆。

  他就知道她一定沒去看醫生。

  斜瞄仍在昏睡中的葳葳一眼,他突在很想將她叫起來念一頓。

  笨女人。

  緊抿著唇將整包藥丟進垃圾桶裡,他轉身走到隔壁拿鑰匙開了她家的門,在她房子裡翻找了半天,才找到她的健保卡和身份證。

  幫她鎖門時,電梯門突然開了。

  「咦?邢磊,你不是過兩天才回來嗎?」白雲一出電梯就看見他,愣了一下。

  「香港的通告已經上完了,我懶得和人應酬就先回來了。」他輕描淡離的帶過,看見她手上提著的保溫盒,眉頭又皺了起來,「她還沒吃?」

  見他一臉不悅,白雲笑了笑,「嗯,都是吃不下。我想我送來先放著,等她想吃熱一熱就行了。」

  「給我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邢磊伸手拿遇保溫盒,轉身就走進門去。

  看著他自動自覺的動作,白雪愣在當場,眉上出現黑線條。這傢伙真是的,都已經三十了還半黠禮貌都不懂,也不前請她進去坐一下,好歹她也是來探病的,讓她看一下葳葳是基本的吧?

  就在她在心裡默默叨念時,他突然又回身問:「你怎麼來的?」

  「開車。」她沒好氣的回道。

  「那好,再旯。」說完他作勢就要關門。

  白雲見狀,急忙伸手擋明,僵笑道:「對不起,我可以看一下葳葳嗎?」

  「她在睡覺。」他面無表情的說。

  白雲眨了眨眼,不解。

  他瞪著動也不動的她,解釋道:「會醒。」

  喔……原來如此。

  白雪恍然大悟。

  「懂了?OK,慢走。」說完他又要關門。

  白雲這下可真是傻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見他開門,本來以為他終於開了竅,誰知他卻說:「到家的時候,打個電話過來。」

  「為什麼?」

  「很晚了。」他一臉冷酷。

  「啥?」她呆呆的看著他,腦袋完全跟不上這傢伙的思緒。

  「報個平安。」他邊說邊重新關上門,之後又隔著鐵門補了一句:「葳葳會擔心。」

  白雲愣在首場,看著關上的門,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她久久才回退神來,轉身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合上,她終放忍不住輕笑出聲。

  天啊,她現在終放知道葳葳為什麼合喜歡上他了。

  他表面上看起來冷漠,實際上卻紳士得很,結果搞了半天,他問她怎麼來的是怕她一個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所以打算送她回家。

  不過他關心人的表情還真是冷,要是不知情的人,搞不好還以為他會做這些事是被逼的咧。

  睜開眼,身旁有個溫暖的身影。

  夢嗎?

  大概吧。

  她偎進他懷裡,心裡有種淡淡的幸福感。

  再度合上眼,她夢見和他初相見的那一天……


* * *



  台北的冬天,寒風刺骨,那一天,維得太陽露了臉,她卻因為昨夜看書看太晚睡遲了,雖然她已經盡量趕過來,但當她氣喘吁吁的背著化妝箱匆匆跑進電視台峙,一進化妝門還是挨了許姊的刮。

  「現在都幾點了你才來,人都已經上場了,你還來幹嘛?看戲的嗎?我告訴你,這地方少你一個沒少,多你一個沒多,你要是不想做就早點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她臉色蒼白的低頭道歉。

  「許姊,好了,別罵了,小葳不是故意的,她才第一次,你唸唸就算了吧。」旁邊的女演員見狀不忍,忙過來勸說。

  「這種事有一就有二,現在不罵,她搞不好以為沒關係,以後就會越來越晚!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一大早爬起來上工,她不過一個小小的化妝師助理竟然比主角還晚到,要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那這戲還要不要拍?」

  「好了好了,你罵也罵了,我想她也知道錯了,你先喝口茶、消消氣。等會兒換場時,大家還要補妝呢。」

  許姊見第一場戲快拍完了,也不好再罵,冷哼一聲,便轉身準備東西。

  葳葳僵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愣著幹嘛,不快過來來幫忙!」她回頭又衝了一句。

  葳葳見狀,忙放下化妝箱將東西拿出來準備好。

  結果那一天,許姊氣都沒消,氣氛一直僵持著,她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中午休息吃飯時,她只簡單買了個紅豆麵包和牛奶,便躲到少有人的樓梯間去吃。

  靠在窗台邊,看著附近層層交錯的高樓,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咬著紅豆麵包,心情默默的鬱悶。早上被許姊罵時,有一瞬,她真想衝口說她不幹了,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畢竟當初說要走這行的是她,要是被人罵罵就不幹了,教她怎麼回去面對當初力挺她來做這行的老媽?更別提老爸一定又會跑去找羅蘭她媽拜託人家幫她說媒了。

  她才二十歲耶,二十歲就要她嫁人,有沒有搞錯啊?

  有特候她真不懂老爸在急什麼,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他那古董腦袋的古董觀念卻還是轉不過來。

  不過,如果她要是在這幾年還混不出個名堂來,鐵定還是難逃相親魔掌。

  唉……真煩……

  悶悶的喝著牛奶,她默默的在心底歎了口氣。

  吃掉了最後一口紅豆麵包,她將垃圾收好,本想要回去上工,誰知卻聽見樓上傳來吉他聲。

  誰呀?

  監到門口的腳又縮了回來,她忍不住從樓梯扶手虛往上探看。

  沒看到人影,好像是在頂樓的樣子。

  旋律在這時一轉,由輕柔的指法部分轉到激昂的和弦。

  哇,還滿好聽的耶,不知道是誰?

  低頭看了看表,休息時間造有二十級分鐘,她見時間還早,壓不住滿心好奇,便往上走去。

  推開通往天台的門,冬天的暖陽透了送來,驅走了樓梯間裡的陰涼。

  剛踏出險暗的樓梯間時葳葳藏有一瞬只看見一個背光的身影,待雙眼適應了室外的光亮後,她才看清那彈吉他的傢伙竟然坐在圍牆上。

  激昂的和弦變奏換調,從低音向上攀到高音,她只看到他的手在吉他弦上飛躍,快到她看不清他的手指是如何變換的,就在她目不轉睛看得歎為觀止時,他吉他的弦突然斷了。

  樂音戛然而止!

  斷掉的吉他弦向上彈起,他側過臉閃開,但那條鋼弦還是割過他的臉頰,他痛得低咒了一句。

  「你沒事吧?」她嚇了一跳,下意識走上前去。

  他猛地抬頭,像是沒想到這時這裡會有人來。

  「糟糕,你流血了,等等,我記得我有帶面紙。」她低頭搜口袋,抽了兩張面紙給他,指指他的臉頰,「拿去,擦一擦。」

  有些疑惑她的存在,但他還是接過面紙,擦去臉上滲出的血絲。

  「吉他彈得不錯,你是來參加節目錄影的嗎?」

  瞥了她一眼,他默默的擦著臉上的血痕,沒答話。

  哇,耍酷啊,真沒禮貌!

  見他不理她,葳葳皺起眉,覺得有些自討沒趣,對這人的印象大打折扣。看他自顧自的開始弄他那條斷掉的吉他弦,她也不再說括,悻悻轉身就離開天台,回去上工。

  本以為這只是一段沒什麼大不了的小插曲,誰知道晚上好不容易忙完要下班回家時,經過正準備錄綜藝節目的二棚化妝室,卻聽到裡頭傳來爭吵的聲音。

  「不過是個三流新人,你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告訴你,本小姐不幹了!」

  她好奇的探頭,卻差點被氣沖沖跑出來的小美給撞倒。

  看著小美匆匆跑走,敞開的門內只見幾個男人一臉苦瓜的聚在一起。

  她認出其中一個是某家唱片公司的宣傅,大家都叫他小齊,他人還不錯,上回還請她吃過飯。「小齊,怎麼回事?」

  「葳葳?太好了!」小齊一看到她雙眼一亮,立刻衝過來將她拉了進去。「你來得正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拜託你幫幫忙,邢磊把小美氣跑了,你可不可以幫他化一下妝?」

  「氣跑?」她有些踉蹌地被拉進門,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坐在椅子上那一臉臭黑的男人,她愣了一下,「咦,是你呀!」

  「有什麼好化的——」邢磊聞言衝口就是一句,結果回頭一看,被小齊拖選來的救兵竟是中午那幫了他的女人,他接下來的話反倒不好再罵下去,迅即閉上了嘴,不過神色還是很難看。

  「太好了,你們認識嗎?葳葳,那他就拜託你了。好了好了,快快,阿成、小汪,你們先跟我來,我們先過去。阿磊,你等葳葳幫你弄好了之後再過來。」小齊邊說邊帶著另外兩人匆匆離開。

  「喂,小齊、小齊,搞什麼呀!」她追出去,可他們早已頭也不回的跑了。

  葳葳皺著眉回過頭來,只見那傢伙仍然一臉臭黑的坐在椅子上瞪著她看,左頰上那一條傷痕微微浮腫著。

  「好了,現在到底是怎樣?」她叉腰看著他,沒好氛的瞪回去。

  「不用怎樣,我這樣上就行了。」他倏地站起身來,拿起一旁的吉他就走。

  「站住!」她見狀擋在他面前,一把將他給推回椅子上,罵道:「你給我坐下!臉上一條紅紅的想去哪裡?就已經長得不怎麼樣了,還要帶傷上電視,你以為觀眾那麼好騙啊!」

  冷不防被她推回椅上,邢磊眼中閃過火光,作勢就要再站起來。

  「不准起來!」她一聲斥喝,雙臂在胸前交叉,冷聲道:「我不知道阿美和你是有什麼齷齪,但小齊拜託了我,你要是這個樣子去上節目,到時候讓上頭主管看到,我會脫不了責任。你上節目是要打歌對吧?!既然是要打歌,就要表現出最好的一面給人家看,同意?」

  他抿著唇看她,半晌才道:「不要撲粉。」

  她挑起一眉,道:「我會盡量。」

  雖是不怎麼甘願,不過他還是點了頭。

  她見狀打開吃飯的傢伙,拿出和他膚色差不多的遮暇膏,開始替他掩蓋掉他臉上的那條紅痕,再快速的替他上了極淡的妝,吹好了頭髮,本來她還想幫他修掉有點過長的鬢,不過他堅決抗議,她只好放棄。

  幾分鐘後,他還算順利的進棚錄了他第一次的綜藝節目。

  葳葳因為無聊,便站在旁邊看,只覺得他僵硬得要命。

  本來她一直挺好奇他相貌普普,為什麼還有唱片公司要幫他出唱片,雖然說他吉他是彈得不錯,但彈得不錯的人多得很,也不差他一個。

  不過當他在節目中開口唱歌時,她真的嚇了一跳,而且顯然不只是她嚇到而已,因為從他一開始唱歌到結束,所有的人都不自覺的安靜了下來。

  他唱的是一首情歌,當時她已經聽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但是等認識他更久之後,親眼看到他站在舞台上現場的搖滾樂,她才曉得這男人是天生的超級巨星。

  不過在他們倆都二十歲的那年,並沒有太多人這樣認為,因為那是一個外表比內在更重要的時代,加上他年少氣盛,個性十分糟糕,所以他第一張唱片和第二張唱片,隔了整整五年。

  在那五年中,她和他從只是認識,到交情不錯,直演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友。

  那是一段有點窮、有點累、有些辛苦、有些快樂,又十分令人懷念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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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啊,原來不是夢。

  從床上爬起來,看見熟悉的那一片胸膛,葳葳忍不住又咳起來。

  邢磊聞聲,眼還是閉著,大手卻習慣性的拍拍她的背,她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用力的抱緊他,直到他好奇的睜開眼瞄她。

  「你幹嘛?」他問她抱那麼緊什麼意思。

  「你幹嘛?!」她則是問他為什麼會在不該在的時間出現。

  「通告昨晚就結束了,我懶得應酬。」他搓揉她早已東翹西翹的短髮。

  「我感冒了,你會被傳染的。」她悶悶的責怪他不該和她躺同一張床,又咳了兩聲,不過環抱著他腰上的手卻沒半點鬆開的意思。

  「你的聲音像鴨子一樣。」他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嗓音因剛醒來而低啞。

  「哼。」她用鼻孔哼了一聲,然後更加用力的連咳一陣。

  「不要故意。」邢磊皺眉拿指節輕敲了她一腦袋,然按坐起了身,「好了,起來,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看過了。」她鬆開手,鑽回被子裡,心虛的咕噥著。

  「去看藥局還是醫院?」他冷著臉將被子掀開,道:「那些成藥都被我丟了,看你是要自己走去,還是要我扛你都行。」

  「邢磊,你真是越來越討厭了。」她扁嘴皺眉。

  「謝謝。」他一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把她的話當成恭維。

  拗不過他,她默默坐起身來,他從衣櫃裡拿出一件他的套頭毛衣給她,「穿上。」

  她套上他的毛衣站起身,誰知道才下了床還沒站直一陣暈眩就猛她襲來,她無力的往前倒去,幸好他及時趕過來接住她。

  「我想吐。」她把頭靠在他肩上,虛弱的說。

  他一把將她抱起,往外走去。「忍著點,給醫生看過就會好些了。」

  來到樓下,外頭天氣陰陰的,一副快要下雨的模樣。

  邢磊將她安置在草前座,才到駕駛座開車。

  車子駛到大街上,葳葳看著路旁早餐店的招牌,忍不住開口問道:「阿磊,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你想吃嗎?」

  她搖搖頭,「我吃不下,你吃就好。你下午還有事吧?」

  「沒有,小汪、阿成和張哥他們都是晚上才回來,我今天休息。」

  「喔。」她應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雖然天氣有些陰沉,她的心情莫名愉悅起來。

  不一會兒,醫院到了,他將車子停在停車場,她下車時,見他也要下來,忙道:「你要不要在這兒等就好?」

  他瞪她一眼,一臉不容質疑的表情,然後酷酷的戴上墨鏡。

  她噤聲,不敢再反對,順從的讓他幫她進醫院掛號,並在心裡禱告不要有人認出他。

  不過那當然只是奢望,才進醫院大廳,她就看見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的,幸好還沒有人有膽走上前確認他的身份。

  在內科問診等看病時,邢磊拿了份報紙遮住他大半身形,等她看完病時,她只覺得那份報紙快被他翻爛了。

  臨出醫院領藥時,還是有位歌迷鼓起了勇氣攔路詢問,他只冷冷的看那位妹妹一眼,道:「你認錯人了。」跟著就攬著她的腰頭也不回的往停車場去。

  車子離開醫院時,葳葳忍不住回頭看那仍在大廳門口張望的小妹妹,一直到車子越開越遠,那十七八成的女孩仍然站在那裡,一臉惋惜。

  吃完了熱好的稀飯,吞了藥,葳葳躺上床卻反而睡不著了。

  靠在枕頭上,她看著邢磊赤著腳在房裡進進出出的,一下子拿水、一下子收藥,及肩的長髮有些散亂,隨便套上的襯衫上只扣了兩三顆扣子,露出大半胸膛,他從頭到腳只有那條洗得快發白的牛仔褲是穿好好的。

  她應該拿照相機把他這副居家模樣拍下來拿去賣才對。

  適念頭讓她彎起嘴角。

  「笑什麼?」他回到房裡,挑眉問。

  「我在想你這副德行的照片一張可以賣多少錢。」她看著他,照實說。

  「想把我賣了?」他爬上床,擺出凶惡的模樣。

  「是啊。」她露齒一笑,戳戳他凶惡的臉皮,「不過大概賣不了幾毛錢吧,醜男人。」

  「你沒聽過現在醜男當道嗎?」他作勢要咬她的手指。

  她縮回手指,皺著鼻頭道:「是喔,難怪最近我收到好多喜帖都是美女與野獸。」

  「喜帖?誰的?」他翻身躺下,雙手枕著頭,好奇的問。

  「羅蘭的啊,我堂哥的啊,小瓊的啊。」她數給他聽。

  「羅蘭要結婚了?」他愣了一下,「我還以為她會嫁不出去咧。」

  葳葳拍了他一腦袋,瞪了他一眼,「喂,你怎麼這樣,人家阿蘭長得很漂亮耶。」

  「可她脾氣不是很火爆?」他扯扯嘴,「真有人敢娶她?」

  「說到這個才好笑,你知道她老公是誰嗎?」

  「誰?」

  她往下滑躺到床上,兩眼晶亮的看著他說:「就那個老是板著臉,脾氣很大的編劇趙子龍。」

  「寫八點檔的那個?」他轉頭看她,有些驚訝。

  她點點頭,輕笑說:「對啊,上回他的連續劇就是用你的新歌當片頭曲。我在棚裡見過他幾次,他的脾氣和阿蘭有得拚呢,不過阿蘭發飆都是驚天動地的,好像火山爆發一樣,他剛好相反,開口就寒氣颼颼,凍得人直打寒顫。而且他長得像黑社會殺手,上次有個童星看到他還嚇哭了。」

  他看過趙子龍,真的是長得挺像黑字頭的。

  羅蘭配趙子龍?實在有點難想像,感覺就像火山過到冰山一樣。

  邢磊揚揚嘴角,問:「羅蘭和他怎麼會湊在一起?」

  「聽說是阿蘭開車撞到他,把他的手給撞傷了,所以就到他家幫忙打字,後來就在一起了。」她伸手玩著他的發尾,打了個小小的呵欠,「這樣也好,阿蘭年紀也不小了,她家又是做紅娘的,羅媽她們一直擔心她嫁不出去會砸了她們的招牌,這下她們可開心了……」


  提到羅家那群三姑六婆,他就覺得頭大,有一次他送葳葳去羅家找羅蘭,結果那些女人一看到他就直圍著他問東同西,還抱出一大本相貌資料說要幫他介紹,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好不容易才脫了身,之後他就視羅家為畏途,除非必要他是絕不會再去自投羅網的。

  他不安的皺了皺眉頭,問道:「呃,那喜酒我也得去喝喝?」


  抬起開始有點睡意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她微微一笑,「不用啦,我知道你怕她們又纏著你說媒,反正你那麼忙,阿姨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到,不過她們有交代,人不到可以,禮一定要到。」


  「當然,沒問題。」他鬆了口氣,隨即想起「喜酒是什麼時候?」


  「本來照習俗來說,訂婚是請女方,結婚才是請男方,不過因為男方家裡沒什麼親人,所以他們打算直接辦結婚的,兩邊親朋好友一起請。如果我沒紀錯,應該是在下個月一號吧……」她又打了個呵欠,有些困的在床上調整了個舒服的位置。

  看她快睡著了,邢磊沒再開口說話,只仰躺在床上,默默的聽著她輕緩規律的呼吸。

  沒多久,他也跟著合眼睡去。

  她的感冒,來得快也會得快。

  沒兩天,葳葳又恢愎之前生能活虎的模核,重新回到工作戰場上繼續奮鬥。

  剛入行的前幾年,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化妝師助理,幾年後,她漸漸從電視台的小化妝師助理變成評價不錯的化妝師,後來因緣際會之下,她被介紹給一位知名女星,幾部電視電影合作下來,雙方都十分愉快,那女星十分賞識她,把她介紹給不少同行好友,之後她的知名度越來越高,便辭了電視台的固定工作,成立了專門替人造形化妝的工作室,除了幾位固定的老客戶之外,其他像廣告、節目、MTV或電影都採用約聘接案子的方式。

  剛開始她還有點怕這樣收入會不穩定,沒想到她成立工作室後第一次接的電影在國際影展上得了獎,加上客戶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甚至有製作人來找她主持流行彩妝的節目,雖然她將那節目推了,不過登門找她的工作還是讓她忙得暈頭轉向、應接不暇,若非道次她得了重感冒,恐怕她早忘了在床上躺一整天是什麼滋味了。

  「葳姊,等會拍完這支廣告我們想去唱KTV,你要不要一起來?」今年剛從學校畢業的小君是攝影助理,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個性活潑開朗,老愛呼朋引伴的出去玩。

  葳葳笑了笑,搖搖頭,「你們去就好,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去休息。」

  「是喔,真可惜,你真的不去喝?陳桑說要請客耶。」小君眨巴著大眼,一副十分想要她一起去的模樣。

  「不了,我聲音都還啞啞的,就算去也不能唱啊。」葳葳笑著櫃絕。

  「喔,好吧。唉,我看有人又要失望了。」小君邊說邊故意看向那頻頻往這兒偷瞄的廣告導演。

  葳葳抱歉的對小君笑了笑,沒轉頭去看陳導演,只將桌上的化妝口加收進箱子埋,心裡默默打算一等收工就趕快蹺頭。

  她知道那位陳導演一直想追她,如果是半年前,她可能適合試著和他約會,但自從上次她終於察覺自己對阿磊真正的感情之後,她就放親再去做徒勞無功的嘗試了。

  反正一定會失敗的,就算她找了也沒用。

  有時候她想想也覺得自己很蠢,竟然花了十年的時間才發現真正愛的那個一直是她身旁的這一個,現在讓她煩惱的是——

  阿磊到底是怎度想她的?

  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她就覺得頭很大。

  因為從一開始,兩個人就說好對方只是朋友,她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雖然她很習慣的幫他煮飯洗衣打掃家裡,但她那時只覺得反正兩個人住隔壁,既然要掃地就順便幫他掃一掃,既然要洗衣就順便幫他也洗一洗,既然要煮飯就順便煮他的份,她很習慣的幫他做這些事,他也很理所當然的會幫她當苦力,有時還會陪她逛街買東西,甚至之後他成了名,從小公寓搬到華廈,他也直接買下同一層對門的房子,要她一起搬過去,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尋便一起搬過來了。

  反正……順便……嘛……

  咦?

  她呆了一呆,這時才驚覺一起搬家其實好像一點也不順便,但她當時為什麼沒這麼想過呢?

  呆看著手裡的粉餅,她有些失神,不懂自己當時為何會覺得那麼麻煩的事是順便,教道她從那時起就喜歡上他了,所以才會下意識的順從同意他搬家的意見嗎?

  一想到這裡,威威莫名覺得頸背寒毛直豎。

  老天,她有這麼重的奴性嗎?不會吧?

  不不不,絕不是這樣的,雖然她常跑他家睡,她還是住在她自己的房子、過她自己的生活呀,只是天天都會過去幫他洗衣打掃,順便叫他過來吃飯而已。

  她很清楚自己是獨立的個體,即使她愛上了他也一樣。

  何況那時,她是真的覺得他們兩個這樣沒有什麼奇怪的。

  即使當時週遭的朋友都認定他們倆是男女朋友。

  她記得她那時還爆笑出聲的否認,直說不可能,因為他們兩個實在是太瞭解對方了,彼地對食物的好惡到他對東西的觀感,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對他也是,甚至連他穿什麼牌子的內褲她都知道,事實上他的內褲還是她洗的。

  呃,她又愣了一下,這時又後知後覺的再發現,普通朋友根本是不可能幫異性朋友洗內褲的。

  唉,而且普通朋友也不可能會做愛做的事吧?

  默默的哀歎一聲,最近這半年,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實在不是普通的反應遲鈍,更讓她郁卒的,是他的反應比她還要遲鈍……

  或者他不是遲鈍,只是覺得很方便而已?

  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萬分無力。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唉…

  再度輕歎口氣,葳葳將最後一盒粉餅收好,剛好最後一個鏡頭也OK了,她扣上盒蓋,背著化妝箱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 * *


  夜晚的台北街頭比白天還要繽紛許多。

  隨便找了一家咖啡店點了簡餐,窗外行道樹上褂著串串燈泡,葳葳好奇的看著那些如繁星般綿延整條街的燈海,直到視線落在斜對面百貨公司櫥窗程的聖誕樹,她才乍然想起聖誕節快到了。

  時間過得真快。

  她還覺得自己剛過完二十歲生日,沒想到一下子就要通入三字頭了。

  小姐送來餐點,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街上情侶雙雙對對的牽手逛街,咖啡店裡男男女女相擁而坐,甜甜蜜蜜的模樣,教人看了實在很想去搞破壞。


  為什麼每到年關將近,到處都是一對對的呢?

  難道真的是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

  默默吃著盤子裡的食物,她突然量得形單影隻的自己有點慘。

  每年的聖誕節和新年,她幾乎都是一個人過的,因為阿磊通常都會去參加特別節目,以前她不覺得怎麼樣,但自從開了竅之後,每每遇到節日,她就合莫名覺得自己很可憐,可若是有人來找她出去,她偏偏又提不起勁,最後還是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裡早早上床睡覺。

  更讓她無力的是,其實她的生日剛好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可通常每個人到了那天都只記得聖誕夜、望誕召回、聖誕老公公、聖誕禮物,就是沒人記得她的生日,甚至連她爸媽都常常忘記,當然更別提每到年底年初就忙得要死的邢磊了。

  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問過。

  這一點,讓她更加覺得悲慘。

  草草吃完了晚餐她走回停車的地方,經過那家擺著聖誕樹的百貨公司的對面葉,她不禁佇足。

  台北的冬夜有些冷。

  她呼出團團的白缺,隔街觀看那棵枝葉上掛滿了吊飾、地上擺著滿滿禮物的聖誕樹。不知道何時,才會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算了吧,不可能的,誰要她什麼時候不好出生,剛好比偉大的耶穌早生了幾個小時,她看她這輩子也只有認了,不然還能如何?


  自嘲的輕笑一聲,她轉身繼續在燈海下走回車旁。

  「嘿,那不是葳葳嗎?」

  坐在靠窗的小汪百般無聊的朝外看,沒想到卻意外看見樓下斜前方的林可葳,他愣了一下,忙拉拉身旁的邢磊。

  邢磊走到窗邊,往下看,瞧旯她站在街邊,看著對街。

  她在看什麼?

  他順著她看的方向,只看到對面百貨公司的聖誕櫥窗。

  「真巧,阿磊,要不要我下去把她叫上來?」阿成聞言也挨到窗戶旁,笑笑提議。

  「不用了,她走了。」望著她走回草旁,邢磊又瞥了眼對面百貨公司的櫥窗,有些納悶。

  「對了,聖誕夜我們不是要去唱現場嗎?張哥說唱完之後公司要開PARTY,你叫她一起來啊。」小汪咧嘴一笑,「人多熱鬧嘛。」

  她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回身坐下,「她不喜歡聖誕PARTY。」

  「你怎麼知道?」阿成好奇的問。

  「她沒參加過,每年聖逛夜,她都早早就睡了。」重新倒了一杯海尼根,他輕啜了一口。

  「誰呀?你們在說誰?」去廁所的張哥終放回來了,不過身邊卻跟了一位討厭的女人,她來到桌邊一屁股就坐了下來,哆聲嗲氣的黏在邢磊身邊,還伸手去勾他的手臂,「阿磊,好久不見,真是巧耶,我才剛進門就遇到張哥,楊老闆說餐廳沒位子了,你們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三個男人同時責怪的看著把麻煩帶回來的張哥,只見他一臉苦瓜,擺明了根本不是那回事。

  「琳達,我們當然不介意,你想坐多久都行」小江嘻皮笑臉的說。

  琳達聞言面露喜色,還沒來得及開口,誰知邢磊突然抽回了手,三個男人同時站了起來,小汪拿起桌上的帳罩,笑容可掬的道:「因為我們吃飽了。」

  「什——」她頓時臉色一變,又不好在大庭廣策下發作,只能僵笑看著他們三個和鬆了口氣的張哥一起轉身離開。

  臨出門前,小汪還回頭向她揮揮手,用全餐廳都足以聽清楚的音量說:「琳
達,你慢吃啊,別噎署了,Bye!」

  她聞言僵在當場,氣得臉色發青。

  小汪看了笑得可開心了,一直到出了門,他都還止不住笑。

  「好了啦,小汪,琳達只是有點太過積極,你也嘛留點口德。」張哥開口幫
她講話,要他節制點。

  「拜託,那女人根本是積極遲了頭。」小汪不屑的道:「我看過很多想成名的,就沒看過像她這樣不知羞恥的,每次一見到稍有知名度的就生冷不忌貼上去,她最近纏阿磊纏得緊,上回還黏到演唱會去,哇咧,全場沒人注意到她,第二天報紙用上爆出什麼她是阿磊的新歡,我看八成是她威脅利誘那個記者寫的。」

  阿成聞言爆笑出聲,連張哥和邢磊都忍俊不住,嘴角微微揚了揚。

  四個人笑著上了車,張哥收起笑臉,道:「好了,言歸正傅。最近有家啤酒廠商想找你們拍廣告,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隨便。」阿成笑笑,不反對。

  「有免費啤酒可以喝嗎?」小汪雙服一亮,好奇的問。

  張哥從照後鏡看向後座的邢磊,「阿磊,你呢?」

  他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算是答應了。

  張哥見狀,便邊開車邊和三人談這件廣告的CASE,車子行經那家百貨公司時,邢磊忍不住又轉頭去看那櫥窗。

  她到底是在看什麼呢?

  台北街頭霓虹閃爍,大街上人車洶湧,他向後靠著椅背,不覺開始神遊太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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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哎呀,陳桑,你老是這樣拖拖拉拉是追不到葳姊的啦,你要鼓起勇氣去追她呀,去的她吃個飯也行,葳姊她人很好,你多約幾次一定會成功的啦。」

  遠遠的,聽到那叫小君的攝影助理對著陳導演嘮叨,本來邢磊還沒注意,因為難得和葳葳合作,她在幫他上妝時,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著,可小君的聲音實在太大了,教他不想聽都不行。

  但是真正讓他領悟那女孩說的葳姊是指葳葳,是因這她在聽到那段話之後,突然不自在的僵硬起來。

  「那導演想追你?」他好奇的同,轉頭想看看那人。

  她硬是將他的臉給扳回來,「不要亂動。」

  「嗯?」他挑眉問。

  「不知道,我沒注意。」她面無表情的說。

  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他挑眉道:「聽說他得過幾次獎。」

  「好像是,我不清楚。」她將粉餅收好,免得她忍不住撲他一臉粉。

  沉默了一會兒,他扯扯嘴角,「你好像很久沒約會了。」

  「太忙了,沒空。」她背脊一緊,隨口敷衍著。

  「放鬆一下沒有什麼不好,聽張哥說陳導演人不錯。」

  她輕輕合上化妝箱的蓋子,看著他微微一笑,「是嗎?好像是這樣,你倒提醒了我,也許我該和他出去吃個飯、約個會什麼的。」

  邢磊聞言,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這一聳肩,教葳葳嘴角幾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眼底閃過寒光,不過她倒是沒爆發出來,只腳跟一旋,臉上掛著可人的微笑,直直走到陳導演面前。「導演,你晚上有空嗎?」

  「有啊。」見林可葳突然走過來,陳導演愣了一下,不過倒是知趣得很,微笑回道。

  「那太好了,我一直想去貓空喝茶,但對那裡又不熟,我聽小君就你常去,所以想找你一起,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會,當然不會。」陳導演聞言忙搖頭,心下可樂了。

  「那好,我等你。」她甜甜一笑,才回身走回邢磊旁,皮笑肉不笑的道:「這樣你覺得可以嗎?雞婆。」

  邢磊嘴角微揚,壓住胸中那股突然冒出的躁鬱,道:「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出去走走。」

  看到他那自以為是,一副為了她好的表情,葳葳只想拿東西砸他,不過想歸想,她當然不會付諸行動,讓一時的衝動破壞這十年的友誼,所以她只是繼續假笑打屁,「是喔,還真是謝謝你的關心。」

  前頭傳來準備開工的聲音。

  「不客氣。」他笑笑起身,拍了下她的肩,才轉身走到鏡頭前,重新開始拍攝廣告。

  天呀,真是讓人想吐血!

  葳葳翻了個白眼,無力的抱胸站在一旁,一邊等著大伙拍完,一邊暗暗納悶怎麼會有人如此遲鈍。

  她看再繼續這樣下去,她遲早有一天會抓狂。



  白雪咖啡店。

  溫暖的木頭、昏黃的燈光、濃郁的咖啡香。

  葳葳看著眼前煮著咖啡、嫻熟自得的白雲,微微一笑,「你從來沒有煩惱的事嗎?」

  輕挑一眉,白雲打趣的道:「沒煩惱的是阿芳吧?」

  加了些奶精,葳葳拌著杯中咖啡,揚揚嘴角笑道:「你一直是我們之中比較冷靜的那一個,每次看你做事總是按部就班、有條不紊的,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你依然能處之泰然,教我很難不這麼想呀。再能,阿芳雖然老愛傻笑,還少根筋,不過她依然有她的煩惱,你最近沒看報紙嗎?」


  「報紙?她家的飛翔旅業出問題了嗎?」白雲愣了一下。

  「不是。」葳葳黑眸一亮,道:「記得我們高中時,她成天掛在嘴上的那個……她是怎麼說的,壞蛋?惡魔?撒旦?」

  「你是說那個世紀無敵邪惡的千面魔王嗎?」白雲邊笑邊說,想起阿芳光是聽到那人的名字就嚇得直發抖的樣子。

  「呵呵呵,對,就是他。」

  「他不是在我們高三時就出國讀大學,之後就一直留在國外經商嗎?怎麼,那傢伙回來了嗎?」關起煮咖啡的瓦斯,白雲替自己倒了杯咖啡。

  「是啊,他幾年前在國外經營網路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這次回來聽說是來和另一家公司能合併的。」

  「阿芳知道嗎?」白雲好奇的問。

  葳葳輕啜口咖啡,揚揚眉,「你說呢?電視報紙幾乎天天都有他的新聞,她一看到那男人的臉,當天就嚇得不敢回家,跑到她老闆家借睡,然後拚命祈禱那驚伙停留在台灣期間別想起她的存在。」

  白雲輕笑出聲[呵,他真有那麼可怕嗎?有機會我倒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能把我們怪力阿芳給嚇得跑去躲起來。」

  「放心,你會有機會的。」葳葳一手支著臉,道:「前兩天儂儂已經見過他了,昨天阿蘭打電話和我說,他也跑去找過她,所以接下來,大概不是你就是我了。」

  「是嗎?那就等著看羅。」白雲興致盎然的加了些冰糖到咖啡裡。「對了,你家那口子最近如何?」

  「別提了。」葳葳拿起叉子吃著起士蛋糕,秀眉緊蹙,沒好氣的道:「想到就無力。」

  「怎麼了?」瞧她一臉怨懟,白雲奇怪的同。

  「前兩天在片場,他聽到那位導演想追我,竟然鼓勵我和那傢伙去約會,真是——」

  葳葳拿叉子用力的戳了蛋糕兩下,「缺得我當著他的面的那導演出去。」

  「結果呢?他怎麼反應?」

  葳葳翻了個白眼,「還反應咧,我看他只差沒舉雙手贊成,然後去公告周遭普天同慶了。」

  白雲忍不住邊笑邊道:「喂,沒那麼糟吧?」

  「豈只一個糟字能形容,早知道我不開竅可能日子還會好過些,搞得我現在一看到他,不是覺得離念俱灰,要不就是想拿東西敲他。」葳葳抱怨地咕噥著。

  「那你怎度打算?繼續這樣和他耗下去嗎?」

  「不知道,反正過一天是一天吧。」

  「你要是不積極些,不怕他被別的女人追走嗎?」

  撫著咖啡杯光滑的把手,葳葳輕歎口氣,「被追走就被追走,不然我還能怎樣,拿槍趕跑所有想接近他的蒼蠅嗎?誰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可不一定喔。」白雲輕揚嘴角。

  「什麼意思?」她抬頭瞧著眼前看似溫柔的好友,不知為何覺得此刻白雲臉上的笑容有些……狡黠?

  「嗯,這樣說吧,你要不要乾脆試著和那位新銳導演多約會幾次?」

  「為什麼?」葳葳一臉納悶。

  「我覺得你和邢磊既然能相處那麼久,他一定覺得你不錯。何況我從沒見過誰會因為一位普通的異性朋友感冒,就放下工作提前飛回台灣來,特別是那位邢先生。或許他真的如你所說的面惡心善,但事實上,照我那天去探病的情況來看,他對你關心的程度,早就超過一般好友的範圍了。」

  「是嗎?」聽聞白雲的分析,葳葳還是有些狐疑。

  「我想,也許他和你一樣,只是因為你們倆的距離一直太近了,所以才沒看清楚,尤其是最近幾年,他搞不好早已習慣了你的存在,視你在他身邊是很理所常然的。但你應該也曉得,一般異性朋友就算交情很好,也不會出現像你們倆現在這樣的行為模式,對吧?」

  想起他們之間那些早就逾越一般交情的行為,葳葳臉上浮現尷尬的紅霞。

  白雲意會的笑了笑,繼續道:「既然如此,你乾脆把距離拉遠點,讓他看清楚、想明白,如果他沒有反應,你要嘛乾脆對他死心,繼續和陳導演交往,要嘛就繼續忍耐,回復你們現在的模式。再說,出去約會不可以讓人請個幾餐飯,何樂而不為呢?」

  葳葳愣了一下,想想其實白雲說的也沒錯。

  「用不著現在決定,你自己考慮一下吧,反正照這樣子看來,那位陳導演勢必還是會約你出去的,到時你再看著辦也行。」

  葳葳不置可否的笑笑,沒再多說什麼。但幾天後,當她在報紙上看到新聞傳出他和某某女星交往的消息時,她便答應了陳導演的邀約。

  有什麼不可以呢?

  她苦笑的想著,反正試試也不會有差,找個男人交往看看,也許這次她會喜歡上對方也說不定……

      一進公司,邢磊就看見幾個人圍在一起不知在看什麼,他和迎面走來的人頷首打招呼,對方卻笑得十分勉強,還一臉……同情?

  「喂,快收起來、快收起來。」圍聚在一起的其中一位小妹驚見邢磊,嚇得猛扯大伙的衣角,邊低語提醒,邊對著邢磊傻笑,「邢哥,早!」

  大夥一聽,猛一抬頭見到他,紛紛手忙腳亂的收起報紙。

  「阿磊,早。啊,電話響了,我去接電括。」

  「邢哥,早呀。小姜,你剛不是說要和我說演唱會的事宜嗎?」

  「對啊、對啊,邢哥,早,我們去忙了,你要找張哥的話,他在辦公室裡。」

  所有人紛紛找藉口從他旁邊溜走,個個都笑得尷尬,邢磊雖覺得奇怪,卻未多想,只是隨口和人打聲招呼就轉進張哥的辦公室裡。

  誰知一進門,辦公桌後同樣湊了三顆腦袋圍在一塊看報紙。

  他敲了敲門,張哥、小江、阿成同時抬頭一見是他,同樣習慣性的就要收報。

  「別藏了,這回又是哪個記者寫了我什麼?」他拉了張椅子坐下,一臉習以為常。

  基本上他不覺得報紙上的東西會有什麼新意,反正寫來寫去還不都是那樣。

  三個人瞪著他,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使還是張哥清了清喉嚨,「咳咳,嗯,基本上這次沒寫你的新聞。」

  「那你們在看什麼?」他擰眉,一臉狐疑。

  「這個呢,其實也沒什麼啦。」阿成乾笑兩聲,「不過是陳導演的八卦新聞而已。」

  「哪個陳導演?」

  「就我們之前合作的那個廣告——啊!痛痛痛——」小汪多嘴的補述,即被張哥毫不留情的踩了一腳,痛得他臉色發白抱著腳猛跳。

  張哥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小汪道:「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的腳。」

  「哇咧,什麼沒看到,你現在瞞也沒用,報紙到處都有,他遲早會知道的!」

  小汪不識相的怪叫,換來張哥另一記瞪眼,「你這八卦男,不說話會死啊!」

  「本來就是啊,想也知道那些記者一定會追問陳導演新戀情的真假,讓他早點有心理準備,總比等會兒開記者會才突然曉得好吧?」

  「你又知道會有人問了!」張哥怒目瞪他。

  「拜託,像陳導演那種長得帥、脾氣又好的導演,在演藝圈裡等同稀有動物一樣,上回在他電影的記者會上,他比電影中的男主角來出鋒頭,那些記者會不問他才有鬼啦!」  

  張哥和小汪兩涸人大眼瞪小眼,像兩隻發怒的公鹿一樣。

  阿成見狀,忙隔開兩人在中間常和事老。「好了好了,別吵了、別吵了。」

  「哼!」兩人不約而同重哼一聲,轉過頭去。

  「陳導演的戀情為什麼我要先有心理準備?」

  聽到這句問話,張哥和小汪雙雙一呆,這時才猛然記起邢磊人還在,回頭,卻見方才在爭執間報紙掉到了桌上,而邢磊此刻正拿起娛樂版在看。他們一僵,不知邢磊看到那條新聞會如何,誰知,他的反應卻大出意料之外。

  「原來是葳葳呀。」邢磊面無表情的看著報紙上的八卦新聞,「照片照得挺不錯的。」

  「咦?」三人呆住,不解他為何反應如此平淡。

  「阿磊,你知道陳導演和葳葳在交往?」張哥表情怪異的問。

  「知道啊。」邢磊放下報紙,一臉平靜的道:「上回拍廣告的時候,我鼓勵葳葳和他出去,不過我不知道他們之後還有繼續。」

  「什麼?你鼓勵?」小汪怪叫一聲,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道:「你傻了呀?你幹嘛鼓勵葳葳和他出去啊?」

  「她很久沒約會了,我覺得陳導演是個不錯的對象。」他氣定神閒的說,臉上絲毫未見激動,說話的口氣,好似這八卦新聞的女主角是他妹妹一樣。

  三人啞口,呆滯。

  好一會兒,張哥才回過神來,一臉擔心正色的問:「阿磊,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到底對葳葳有什麼感覺?你喜歡她嗎?」

  直到這時,邢磊才曉得這些像伙又想歪了,他挑起眉,有些不耐煩的掃視面前道三個和他相交十多年的好友,再次重申多年來說過不知多少遍的話。「我當然喜歡她,但我和她只是很好的朋友,就像我和你們一樣,只是她剛好是女的而已,這件事到底要我重複幾遍?」

  「朋友?我聽你在放屁!」小汪道下可真是火了。「如果只是朋友她會每天煮飯給你吃?只是朋友她每天天幫你打掃家務?只是朋友她會睡到你床」

  「小汪!」張哥出聲制止,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邢磊倏地站起,一拳打掉小汪之後的字句。

  被扁的小汪火大的揮拳回去,兩個人頓時打了起來。

  「住手,別打了!」

  張哥和阿成見狀,連忙一人一個將兩人各架到一邊。不過那兩個被架著的仍然掙扎著,虎視耽耽的剩著對方,絲毫不放棄任何可以繼續痛扁對方的可能。

  張哥見狀,火大的道:「鬧夠了沒,等下還要開記者會,你們想上頭條嗎?」

  氣氛仍僵持著,不過兩人已經停止了掙扎。

  架著邢磊的張哥看情況穩了下來,鬆開手嚴肅的道:「既然你說你和林小姐只是朋友,那就是你們兩個的事,不過她現在正和陳導演交往,我希望你稍微避一下嫌,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聽到三角戀情的排聞八卦傳出來。」

  邢磊抿著唇,神情抑鬱的沉默著。

  「阿磊?」張哥揚聲要他保證。

  「知道了。」他老大不爽的將方纔被小汪扯歪的衣服拉好,沉聲應和。

  張哥聞言鬆了口氣,「還有半個小時記者會就要開始了。小汪,先去換一件新的襯衫,你身上的破了。你們三個半個小時之後到飯店集會,不要遲到了。」

  三人聞言魚貫走了出去,小汪和邢磊擦身而過時,忍不住低聲又罵:「我和她也是朋友,她怎麼不來幫我?你朋友的定義可真他媽的不同!」

  阿成聽聞趕緊又擋在兩人中間,幸好這次邢磊雖然被他激怒了,卻沒動手,只是冷著臉離開。

  阿成鬆了口氣,皺眉怪罪小汪道:「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嫌命太長啦?幹啥一直撩撥他?」

  「我看不過去。」小汪雙手插在褲口袋,忿忿的道。

  「看不過去?」阿成膠著他,突道:「你該不會是喜歡葳葳吧?」

  小汪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那不然是怎樣?」看他一副自己說了什麼白癡話的模樣,阿成知道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樣,不由得一臉疑惑。

  小汪眼神陰鬱的看著他,好半晌才說:「我以前也像他一樣,等我發現自己心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發生了什麼事?」

  「她死了。」他臉色難看的丟下這三個字便轉身離開。

  阿成聞言愣住,看著平常一向嘻皮笑臉的好友漸行漸遠的背影,到這時才突然發現,他們三個雖然組團認識十多年,但卻並未如想像中的瞭解對方。

  半夜回到家中,屋裡安靜得嚇人。

  邢磊脫掉外套,沒費事開燈,只是倒了杯水坐到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

  這回發片忙了近三個月,直到今天宣傳期好不容易才結束,接下來除了聖誕節和新年兩場特別節目的現場演唱之外,就沒別的事了。

  黑暗中,他看見電視後面原該空無一物的牆上,突然多了一幅兩千多片微微發亮的螢光星座拼圖,他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想起那是葳葳前一陣子生病時賴在他床上的傑作。

  她似乎是閒不下來,就連生場病,她都能要人幫她弄來拼圖,然後拖著病體、包著被子,跪坐在床上,不得閒的並完這幅大作。

  只不過他沒想到她拼好了,竟然還會拿去裱起來。

  看著那上頭微微發亮的星辰,他無奈的揚了揚嘴角,不懂她為何不掛自己屋裡,要拿到他這兒來掛。

  將杯裡的水喝完,他放下杯子,走進浴室,脫掉身上衣服丟到籃子裡,這動作才做到一半,早上和小汪之間爆發的衝突又冒了出來。

  想起早上的不愉快,他臉色不自覺的一沉。

  就算葳葳有時候會來幫他那又怎樣?他也常去幫她啊!

  不爽的繼續脫褲子,他走到違蓬頭下打開熱水,任水流沖刷著僵硬的肌肉。

  媽的,不知道那傢伙吃錯了什麼藥。

  當初他和葳葳會不小心上了床,還不是因為小汪說什麼要慶祝唱片破百萬,跑到他們這搞什麼慶祝會,還猛灌他們兩個酒,要不然他和葳葳也不會不小心上了床。

  之後的發展一直都是你情我願的

  你到底對葳葳有什麼感覺?

  張哥的問題突然冒了出來,他一僵,為這問題莫名惱怒。他對葳葳還會有什麼感覺?她一直都是他的好友,何況他們講好了只是朋友,不牽涉男女感情的朋友,有人要追她,他還能怎麼做?當然只能鼓勵她去和別人交往,難不成還去阻止嗎?如果他當初沒有答應,他當然會——

  思緒突地打住,他整個人一震,被內心的感覺給嚇到了。

  他當然會怎樣?阻止她嗎?

  盯著浴室中白茫茫的水氣—他洗頭洗到一半卻不自覺的發起愣來。

  為什麼他會這麼想?難道他

  「Shit!」

  熱水突然變冷,他咒罵一聲,思緒再度中斷,匆忙退到一旁,離開那冰涼透心
的水流。

  「搞什麼?」緊急關掉水龍頭,他圍著一條浴巾到陽台查看瓦斯,卻意外瞧見樓下陳導演開車送葳葳回來。

  不知道為何,他莫名覺得火大,特別是當陳導演試圖吻她……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等他發現時,他已經回到客廳抓起手機,
按了記憶她手機的快速鍵。

  「喂?」葳葳的聲音響起。

  「葳葳,我家沒瓦斯了,你知道瓦斯行的電話嗎?」他邊說邊回到陽台朝下
望,如願看見自己成功的打擾了他們。

  「瓦斯桶上有瓦斯行的電話號碼。不過現在太晚了,他們應該已經打烊了吧?你明天再叫好了。」葳葳邊說邊習慣性的抬頭看他家。

  邢磊緊急將腦袋縮回陽台內。「好,不過我洗澡洗到一半,你的浴室借用一下。」

  「OK,你等等。」她轉頭和陳導演說再見,之後便回身進了大樓,道:「我人在樓下,現在就上去。」

  聽到手機中傳來她進一樓大門的聲音,他忍不住又探頭出去,看見陳導演自己一個人站在大樓門口,直到手機裡傳來電梯打開的聲音,那傢伙才轉身回到車裡。

  將通話鍵按掉,他看著陳導演的車消失在街角,心情有種奇怪的愉悅。

  回到客廳,他將手機放到桌上之後,拿了換洗衣物,便直接這樣包著浴巾出門,到電梯門口等她。

  反正這一層就只他們兩戶,也不怕讓人看光,他當初會買這裡的房子,就是因為它這樣的格局。

  電梯門噹的一聲打開,葳葳一見他一頭泡沫、半身赤稞的模樣,愣了一下,笑出聲來,「你搞什麼?」

  「我洗到一半才發現瓦斯沒了。」他扯扯嘴角。

  葳葳掏出鑰匙開門進屋,笑問:「怎麼沒先檢查一下?」

  「我以為你幫我叫了。」他跟在她身後進門。

  「我沒注意到,最近比較忙。」她笑了笑,示意他自便,然後進了臥房。

  聞言,邢磊才察覺自己的口氣太過理所當然,他下意識就認為這是她應該做的事;但是,有幾個人會幫鄰居或好友注意到瓦斯還有沒有呢?

  他愣了一下才走進浴室,然後開水龍頭時,另一個讓人不舒服的問題又冒了出來。

  她很忙?忙什麼?忙著約會嗎?!

  浴室中的鏡子反射出他臉上的表情,他不覺皺眉。

  老天,他看起來像是喝了一缸子的醋。

  他在吃醋嗎?

  猛地一甩頭,他轉身離開鏡前,打開熱水沖掉逐漸從他頭上滑落的泡沫。

  不對,怎麼可能,對方是葳葳耶!他和她只是好朋友而已!

  媽的,都怪小汪那烏鴉嘴,才會讓他胡思亂想起來。

  他怎麼可能吃她的醋呢?今天之前他也不覺得葳葳和別人交往有什麼不對啊,對,一定是因為小汪早上那番胡扯,才會讓他想歪去……

  可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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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洗完澡出來,一陣食物香味撲鼻而來,他聞香來到廚房。

  「你在弄什麼?」

  「咖哩。」葳葳轉頭看他一眼,手裡不忘繼續翻炒著雞肉和洋蔥及其他材料,微微一笑道:「我餓了,我想你大概也還沒吃。」

  「你晚上沒吃嗎?」邢磊揚揚眉,雙手抱胸倚在門邊,看著她動作俐落的背影。

  「嗯。」她背對著他將炒好的材料盛到一邊,重新燒一鍋開水。

  「我以為你出去約會。」想到這件事,胸口又突然襲來一陣不適,他暗罵一聲,再度怪罪小汪。

  葳葳的動作有一秒的停頓,但隨即回復先前的流暢,她聳了聳肩,笑道:「是呀,不過我吃不慣日本料理。」

  「還是對生魚片沒辦法?」他嘴角噙著笑,想起她視一切生食如蛇蠍的模樣。但再同時,他又注意到她方纔的停頓,雖然那幾乎讓人無法察覺,可他實在對她太熟了,知道她心裡有事,不知為何,這讓他莫名在意起來。

  「沒辦法,我就是不敢吃。」

  「你要是去日本,十之八九會餓死。」邢磊甩去心中矛盾的情緒,打趣的邊說邊走上前接手,「剩下的我來弄就好,你去把身上的套裝換下來吧。」

  「也好,我去洗個澡。水開了之後把其他東西和咖哩塊丟下去,滾個十到二十分鐘就行了。」她邊洗去手上油漬,邊交代。

  「放心,我不會把你廚房燒了。」

  「你要是燒了也沒關係,我正好想換換廚房裝潢,不介意有人願意幫我出錢。」她邊笑邊走出廚房,開玩笑的說:「只要記得別弄壞櫃子裡那套餐具就行,那是我媽留給我的嫁妝,要是哪天我結婚她沒看到那套餐具,她會抓狂的。」

  她的聲音消失在臥室裡,邢磊卻發現自己瞪著玻璃櫥櫃裡的那一套十二組的餐具,突覺頭皮發麻。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這東西的存在,卻不曉得它還有這層意思,如果他早知道,年初他不小心打破其中一隻瓷盤時,就不會忘紀告訴她了。

  不過,顯然她到現在還沒發現盤子少了一隻。

  他神情怪異的盯著那漂亮的瓷器,暗暗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一個回來補上。

  水開了。

  他回身將所有的材料都丟進鍋裡。

  在等咖哩煮好之前,他拿出普通的盤子先行盛好了飯,忍不住注意到她的廚房還是一樣的整齊乾淨、井然有序。

  她會是一個好妻子的,再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點了。

  在她獨立自主、精明幹練的冰冷外表下,其實是一個喜愛居家生活的小女人,他記得第一次進她家時,還被她屋子裡那種溫馨的感覺給嚇了一跳,因為她平常在工作上的樣子,很難讓人將她和溫馨、溫柔之類的字眼聯想在一起。

  認識更久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錯了,她一向都是個外剛內柔的女人。

  無論在哪裡,她總是能將每個地方弄得有家的味道,當時他們幾個總愛往她家跑,吃她煮的飯,所以後來他租約到期,她住的地方隔壁剛好空著時,他就很理所當然的搬了過去,之後他和她交情越來越好,就一直當鄰居當到現在。

  事實上,這幾年小汪和阿成還是常往他們這兒跑,說是他這裡既然弄了工作室,就要好好利用,但他們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原因還是為了葳葳的好手藝和她佈置出來的溫馨氣氛。

  視線,不自覺又溜回玻璃後的餐具組。

  他希望娶到她的人知道自己有多麼幸運。

  這想法莫名的不受歡迎,胸中又浮現渾沌的鬱悶,他皺眉,更加惱火小汪那張嘴。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咖哩飯。

  看著她拿著湯匙的手,邢磊突然意識到她其實很瘦,不過該有肉的地方倒也有就是了。

  另一個當她老公的福利。

  發現自己盯著她的領口看,他將注意力拉回自己的咖哩飯上。

  該死,她正在和人交往,他不能在這時還佔她便宜。

  佔她便宜?

  邢磊臉一沉,猛然發現自己竟開始被小汪的觀念毒化。

  他是在佔她便宜嗎?

  快速的將咖哩飯送進嘴裡,他越來越感到躁鬱不已。

  淡淡的洗髮精香味從空氣中傳來,他忍不住又抬首瞄她。

  她從浴室出來時,俏麗的短髮並未費神吹乾,只是拿毛巾擦一擦而已,黑亮的短髮圍著她細緻的臉龐。

  第一眼在電視公司的天台上看見她時,他就覺得她很漂亮,這麼多年來,他還是常常會不自主的盯著她看。

  有時候,他甚至奇怪之前和她交往的那些男人為什麼會和她分手。

  因為真實的她和那些人心中期望的不同嗎?還是因為個性不合?

  那現在這個呢?

  想到陳導演,他不自覺又蹙起眉頭。

  「有什麼不對嗎?」

  邢磊回過神來,發現她看著自己,「什麼?」

  「你吃咖哩的表情好像它跟你有仇似的。」她一臉好笑,「不好吃嗎?」

  「沒有。」他神情怪異,說話的聲音像喉嚨梗到雞骨頭似的補述,「我在想事情。」

  「什麼事讓你眉頭皺成這樣?」葳葳微惻著頭,隨意問著:「你這次唱片宣傳不是告一段落了嗎?」

  「唉。」邢磊點頭,兩眼仍盯著她看,濃眉皺著。

  「那是怎麼了?」見他怪怪的,葳葳停下吃飯的動作。

  他看起來像是欲言又止,半晌後,才見他調開視線,敷衍道:「沒什麼。」

  他不講,她也拿他沒辦法,反正如果他真的有事,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了。

  看著又低頭繼續吃飯的邢磊,葳葳扯扯嘴角,無聲的苦笑。

  吃完了飯,她將碗盤收到水槽清洗,他習慣性的站在一旁幫忙擦乾。

  一室無言,她察覺他今晚情緒起伏不定,但並未多說什麼。

  他要回去前,在門口停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回頭交代,「把頭髮吹乾,別又感冒了。」

  「我知道。」

  「晚安。」

  「晚安。」她微微一笑。

  看見她的笑容,他像是又想開口,但隨即再度打住,什麼也沒說便關門離開。


  一早醒來,天氣難得的好。

  看著冬天難得冒出來的朗朗青天,葳葳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洗完了臉、刷完了牙,信步走到陽台澆花,她在瞧見自家瓦斯桶時,想起要幫阿磊叫瓦斯,澆完花後就進屋裡打電話。

  電話一通,她報上地址請人送瓦斯來,掛上電話,才想起該去看邢磊起床了沒。

  她按了幾次電鈴,見他一直沒來開門,才拿自己手邊的備份鑰匙開門進去。

  到臥房一看,他果然還在睡。

  「睡得跟豬一樣。」她跪坐上他的大床,嘴裡叨念著,可瞧他那麼好睡,她實在有點想鑽進他溫暖的被窩裡睡回籠覺。

  撥撥他額前的黑髮,她不自覺的低首,想要偷親他。

  電鈐突然響起,嚇了她一跳,有種做壞事被抓到的感覺。

  紅著臉匆匆跳下床,她忙跑去開門。

  「早。」她笑得心虛,開了門後退到一邊讓送瓦斯的進門。

  「早。咦,林小姐不是住對門嗎?」

  瓦斯桶的後面是張粗獷的臉,葳葳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是瓦斯行的小老闆,不由得笑道:「是呀,我只是過來幫忙的。小老闆,今天怎麼是你送啊?你員工跑掉了喔?」

  「哈哈,不是啦,因為時間還早,還沒人來上班,我想說很近就自己跑一趟。」

  小老闆哈哈一笑,輕鬆的扛著瓦斯桶進了門,直走到陽台換瓦斯。

  「小老闆,你很拚命喔。」葳葳笑著跟進陽台,看他換瓦斯邊問:「對了,你上次說要免費幫我換皮管,你該不會忘記了吧?」

  「沒,怎麼會忘,我打了幾次電話,你都不在,所以只好等有遇到再說呀。」小老闆咧嘴一笑解釋道。

  「是喔。」葳葳微笑揚眉,「那現在遇到了呀。」

  「是啊,我就是想可能會遇到你,所以就將備用皮管帶著了啦。」小老闆換裝好瓦斯,連忙從袋子裡掏出瓦斯皮管,證明自己沒騙她。

  「太好了,我們現在就過去換。」崴崴笑容滿面,心情愉悅的帶頭穿過客廳、大門,回到她家,邊對他回首嫣然一笑,「真不好意思,讓你跑那麼多趟。」


  「不會、不會。」小老闆見狀,黑臉發燒,忙不迭搖手,「不麻煩,反正我順便嘛……」


* * *


  躺在床上的邢磊在這時睜開了眼,葳葳和那人交談的聲音不斷從窗口傳進來,他坐起身,有點想去扁那嗓門超大的男人。

  原本他還想繼續睡的,但一陣陣的笑語聲不斷傳來,實在是叫他想睡都睡不著,特別是當他睡意濃重卻還是聽出那傢伙對葳葳猛獻殷勤的時候。

  那讓他超級不爽,沒去多想自己為何會感到如此不悅,他睡眼惺忪的下了床,滿臉陰沉,宜覺的朝音源走去。穿過房門、客廳、玄關、電梯前,然後走進她門戶大開的屋裡,一直走到她家陽台才停下來。

  那大嗓門的傢伙聲音戛然而止,邢磊沒理會他,只是一臉臭黑睏倦地看著葳葳道:「我餓了。」

  葳葳眨了眨眼,瞬間漲紅了臉。

  天啊,他一定還沒睡醒。

  她知道他有時會稞睡,但這——

  她拚了命的忍住笑,不敢轉頭去看小老闆的反應,只滿臉通紅的道:「廚房桌上有三明治。」

  他轉身往廚房去,留下葳葳和幾乎在陽台上僵硬石化的小老闆。

  噗哧笑了出聲,葳葳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呃……他大概還沒睡醒,他早上血壓很低,所以…呃,可能比較沒有禮貌……」說到遠裡,她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啊,喔,哈哈……」小老闆抓抓頭,也挺不好意思的乾笑兩聲,不過心裡卻默默滴血。

  瞧林小姐剛剛的反應,看來他還是慢了一步,顯然這兩個人早就在一起了。

  「對不起,真是抱歉…」葳葳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又尷尬又好笑的付了瓦斯錢,再送小老闆出門後,她才來到廚房。

  邢磊睡眼朦朧的坐在椅子上咬著三明治,一臉陰鬱,但是顯然還未察覺狀況有何不對。

  葳葳壞心的在桌子另一邊坐下,雙手支著臉,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吃早餐,欣賞他頗為健美的身體。

  「還沒睡飽嗎?」

  他兩眼仍瞇瞇的,沒答話,不過點了下頭。

  「今天都沒通告嗎?」

  他再點頭,機械式的吃著三明治。

  「阿磊?」她幫他倒了杯熱牛奶。

  「嗯?」他接過手,喝了一口,神智還是不怎麼清醒。

  「你會不會覺得有點冷?」

  「嗯。」她不提,他還不覺得,經她一說,他倒是真的覺得有點冷。

  「那你要不要去穿件衣服?」她憋著笑,提議道。

  「等我吃完。」他直覺的回答,又灌了一口牛奶。

  「如果你想等,我是不介意啦……哈哈哈哈……」葳葳再也忍不住,雙肩聳
動地笑了起來。

  「什麼意思——OH,SHIT!」終於發現她笑得太過詭異,邢磊愣了一下,跟著低頭一看,立刻嚇得整個人清醒過來,抓起她掛在椅背上的外套遮住重點部位,紅著臉連聲咒罵。

  葳葳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

  「你怎不提醒我?」

  「我怎麼提醒?你就這樣走過來,等我看到時已經來不及啦。」

  他啞口,想起先前的情況,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半晌,兩人終於止住笑聲,邢磊窘迫地將垂落的黑塞撥到後面,問:「那傢伙到底是誰?」

  「瓦斯行的小老闆。」抹去眼角笑出的淚,她替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笑答。

  他問言扯扯嘴角,自嘲道:「這下真的沒臉見人了。」

  葳葳喘了兩口氣,語音仍帶笑,「誰教你睡覺不穿衣服。」

  「你沒看醫學報導,不穿衣服睡覺才健康。」他瞎掰,將最後一口三明治送進嘴裡。

  「胡說八道。」她笑嗔道,又喝了口牛奶。

  他輕笑兩聲,見她邊笑邊喝,使得粉唇上方和鼻尖沾了層牛奶,習慣性的傾身伸手就要替她擦掉,「你鼻尖沾到了。」

  他突然靠過來,讓她愣了一下,他溫熱的大手才摸到她的臉,拇指都還沒觸到她鼻尖,下一秒,她就跳了起來,只丟下一句——

  「我去幫你拿衣服!」之後就匆匆跑了出去。

  幹嘛躲他?

  她突如其來的閃避,教他蹙起眉頭,望著她倉皇走避的背影,他胸口再度浮現不舒服的鬱悶。

  瞪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晨光,他悶悶的喝完整杯牛奶。

  心臟從來沒跳得那麼厲害。

  才進到他房間,葳葳就頹然坐到床上。

  沮喪的掩住臉,她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卻依然無法制止狂奔的心跳。

  老天,她真的快受不了了,到底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那一瞬間,她差點脫口說出她的真心,卻又怕就此毀了兩人多年的情誼。

  該死,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溫柔呢?如果他沒這麼貼心,也許她還能將感情重新轉化成友情,但半年來,自從她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後,她只不斷的感受到他的溫柔、他的細心……

  有人說,人們因誤會而在一起,因瞭解而分開。

  那像她現在這樣子的情況又該如何?她太過瞭解他,甚至熟悉他的缺點一如熟悉自己的,她容忍他的缺點一如他容忍她的。

  他們之間,沒有生活上的誤會,只有情感上的誤解。

  當一個人在瞭解對方的優缺點後才愛上他,該如何才能收回這份愛情?

  她苦笑著,以前的她總是在愛情世界中瀟灑來去,和人認識、交往、約會、分手,她總是不拖泥帶水的,她以為自已在這方面很果斷冷靜,一如她在其他方面的表現。

  直到現在,她才瞭解,不是她瀟灑,而是之前的那些男人,她根本沒愛過他們,只是喜歡而已。

  輕歎口氣,她起身拉開他的衣櫃,替他拿了套頭黑毛衣和長褲,又挑了內衣褲,才轉身認命回家去面對她一切煩惱的根源。

  站在廚房門口,她看見他神色抑鬱的清洗著碗盤,外套則被他綁在腰上,遮住重點部位。

  一時間,她有點想開口問他在煩惱什麼,但又及時收住了口,她和他之間的牽連已經太深了。白雲說得沒錯,他們倆的距離實在太近,她苦是想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開,也許該從現在開始。

  「阿磊,衣服。」

  邢磊將手擦乾,接過衣物穿上。

  他在穿衣服時,她則將碗盤擦乾。

  他看著她,突然問道:「你今天有事嗎?」

  「嗯,白天約了一位老客戶要幫她打理造形和化妝。」

  「晚上呢?」

  「有人要請我吃飯。」她扯扯嘴角,將杯盤收好,回身看他,怎麼,有事嗎?」

  有人請吃飯?他想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心情莫名又煩躁起來,他敷衍道:「沒,你有約就算了。」

  他穿好了衣服後就轉身離開,回到隔壁家中。



  坐在工作室裡,他打開之前做到一半的電影配樂,澎湃的樂聲迴盪在空氣中,他心裡卻始終靜不下來。

  樂音在未完成處戛然而止,他試著接續下去,卻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重複播放先前的旋律,但弄了半天他還是無法抓回心神,煩躁的思緒總是跑到葳葳身上。

  一天過去,他幾乎一事無成,多數的時候都在發呆,直到阿成晚上打電話約他出去吃飯,他才想起應該要出去找那只被他摔破的瓷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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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找盤子?什麼樣的盤子?」

  「白色的瓷盤,邊緣有些淡紫羅蘭的花樣,盤底則有著一朵淡紅色的聖誕紅。」吃飽喝足,邢磊坐在PUB裡,問身旁的好友。

  「你找錯人問了吧,怎麼會來問我呢?」阿成灑了些鹽巴在虎口上,舔一口鹽再喝一口伏特加。

  「只是問問看而已。」邢磊一樣灑著鹽巴,卻突然想起多年前酒醉的那天晚上,他們幾人早已半醉,小汪還拿出頂級惡魔龍舌蘭……

  「嘿,大姊,這酒不是這樣喝的,別糟蹋了它。」醉醺醺的小汪見葳葳要照平常的喝法喝它,怪叫著。

  「不然要怎麼喝?」葳葳一張臉因為酒醉而泛紅,才不管小江囉唆,將杯子就湊到嘴邊。

  「不對不對啦,要先灑鹽啦。」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阿磊,你先看著她,我去找鹽巴。」

  「喂,這裡有啊。」葳葳開口喚他回來,可小汪早晃了出去,她翻了個白眼,咕噥道:「還要加鹽,真是麻煩。」

  邢磊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鹽巴罐,倒了些在虎口上,「這是傳統。」他說完將鹽巴罐遞給她。

  葳葳也依樣畫葫蘆的倒了些雪白的鹽粒,這個我知道,我看人家這樣喝過,要舔一舔鹽再喝,對不對?」她笑著說完,就要伸舌去舔,邢磊卻伸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不對,不是用舔的。」

  「咦?」

  「要像這樣。」他張嘴,笑著將虎口上的鹽巴灑向嘴裡,然後豪氣的喝了一大口的龍舌蘭。

  葳葳看了有樣學樣,卻因為準頭不准,灑了滿臉,只有一些鹽粒進了嘴,她也學他猛灌了一口,卻差點嗆到。「哈哈哈……哈哈哈」她猛哈氣,這酒又烈又嗆的,之前的根本不能和它比。

  「哇,難怪這牌子叫惡魔。」她讚歎著,頭更暈了。

  「夠猛吧?」他又灑了一次,再喝了一口。

  「對啊,真烈。」她欲罷不能的再試了一次,二度灑了滿臉的鹽,她邊喝邊笑,泛紅的臉有如火燒一般。

  他看她灑了滿臉的鹽,笑出聲來,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鹽粒,她的手也抬起要擦,碰巧覆在他的手上。

  「你臉上都是鹽。」他說,笑意從眼角逝去。

  「我知道。」她的手仍覆在他的手背上,醉態可掬的看著他。

  歡笑的氣氛是如何變質的他不知道,他只曉得下一秒,他俯身吻了她。

  她的唇邊有鹽和濃烈龍舌蘭的味道,他的也是,但卻覺得她嘴裡的瓊漿玉液嘗起來如蜜糖一般。

  第二天早上,當他醒來時,發現他和她一起睡在床上,兩人的衣物一路從客廳散落到床邊,而那個該死的小汪仍醉倒在冰箱旁呼呼大睡直到那天晚上。

  他和她非常理性的處理了那次的意外,就是假裝沒那回事。

  但是之後事情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然發生,於是他們才會做了那個愚蠢的約定。

  愚蠢?好極了,現在他認為那是愚蠢了,他該死的為何會認為那是愚蠢的呢?當時他不這樣認為,為什麼現在卻有一股深不見底的罪惡感在心底發酵?他們只是各取所需不是嗎?

  猛灌一口伏特加,烈酒的辛辣在嘴裡散開,直衝腦際。

  「阿磊,其實小汪昨天早上不是故意要那樣說的。」

  阿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邢磊瞧了他一眼。

  「你知道,雖然你和葳葳都是我們的朋友,但畢竟我們三個的交情不同,他只是怕你會像他一樣,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阿成看著手中杯裡反射著光線的冰塊,「我們幾個在身邊看你們兩個這麼久,實在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每個人都不懂那麼清楚明白的事,為什麼你和葳葳卻一點也不覺得。說句實在話,你真該好好想想,葳葳在你心目中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地位。再請簡單一點,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葳葳離開,你又會如何?」

  他聞言臉色一沉,不語,只是再喝了一口悶酒。

  阿成像是也沒打算聽到他回答,繼續道:「我想我們都知道,你很多事幾乎都是葳葳在處理的。她現在應該快三十了吧?女人一到三十就會有很嚴重的危機意識,開始考慮將來,她遲早都會結婚、嫁人,甚至搬走,到時候,總不可能還要她繼續這樣幫你,就算她肯,我看她老公也不會肯。」

  邢磊握緊了酒杯,依然沉默著。

  「說真的,我一直覺得你們兩個很配,默契好得沒話說,和你們吃個飯,你要鹽不用開口,只要看她一眼,她就會遞給你,她才放下碗,你就會主動幫她裝湯;你們兩個去吃麵,你會主動替她拿可樂,她會自動替你加辣椒;連看你們喝個咖啡,大家都覺得神奇無比——」

  他詭異的看阿成一眼。

  阿成笑了笑,「不信啊?不然你以為每次她到公司就有人聚集過來是為什麼?她連要幫你加多少沙糖奶精都知道,而且她才開口說一句,你就會自動接下一句,好像變魔術一樣。」

  他皺起眉頭,不自在的撇開視線。

  「我就不懂,像她這麼好的女人,你到底有啥不滿意?要是這世上有哪個女人那麼瞭解我,又和我如此有默契,不囉唆、長得漂亮、又會做菜,我早就將她騙回家供著了。」

  「我沒有對她不滿意。」他神情抑鬱的說。

  「那到底是怎樣?」

  「我只是……」邢磊緊抿著唇,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久久才一臉苦惱,沙啞的道:「我只是從來沒想過……」

  阿成苦笑,拍拍他的肩道:「老兄,那我想從現在開始你該好好想想了。葳葳條件很好,有多少人想追她,你該知道的,不要等哪天她真的在你的推波助瀾下嫁掉後,你才發現自己失去了什麼。」

  他悶悶瞪著手中的最後一口酒。

  「她是個好女人。」阿成扯扯嘴角說。

  「我知道。」邢磊一口灌掉最後一口酒,但那烈酒依然未能讓他忘掉一切煩惱,他放下酒杯,掏出酒錢放到桌上。


  出了PUB,兩人分手道別,他走向自己車子時,天上飄下濛濛細雨。

  邢磊坐進車裡,卻沒發動引擎,只是靠在椅背上,看著雨絲落在玻璃上,然後匯聚、滑下。

  他不曉得在旁人眼裡,他和她是如此有默契,事實上,要是阿成今晚沒提,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因為那一切,是如此的習慣、如此的自然,自然到他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勁。

  街上的燈火在雨中顯得朦朧,他想起這些年和葳葳相處的點點滴滴,直到夜深,他仍無法理清腦海胸中那團渾沌不明的情緒。

 
 到他所知道有賣盤子的地方找了一圈之後,邢磊才發現要找到和那一模一樣的盤子有些困難,最後無法可想之下,他只好找到白雲咖啡店去。

  「葳葳的盤子?你是說林媽媽留給她當嫁妝的那一組餐具嗎?」

  「唉。」他點頭。

  「你找那幹嘛?」

  他看著她沉默半晌,才道:「年初時我不小心打破了其中一隻。」

  「為什麼現在才想到要找?」白雲停下動作,感興趣的看著他。

  「我不知道那盤子有那種意義,我本來要說的,後來太忙忘了,前兩天聽她提起才曉得。」

  白雪將煮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葳葳不曉得你打破了?」

  「咳,嗯。」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再點頭。

  「那盤子嗎?」白雲看著他,眼底閃過有趣的光芒「我的確是知道要到哪才找得到,不過你確定你真的想找到它?」

  他奇怪的看她一眼,「什麼意思?」

  「那套餐具是古董,很貴的喔。」白雲雙手在胸前交叉,嘴角噙著笑,惡意的道:「反正過了快一年葳葳都沒發現,我看她以後也不會察覺,你就算了吧。何況你花了大把鈔票把它買回來補上,我看葳葳也不見得會高興。」

  「盤子是我打破的,買個賠她本來就是應該的。」邢磊皺眉,冷聲說。

  「那倒是。」她笑了笑,聳聳肩道:「你想花錢我不反對,那套餐具是瑞士聖羅蘭工坊在一九零零年聖誕節限量發行的紀念餐具組,一般市面上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她拿了張便條紙,寫了個電話號碼給他,「你打電話和這位齊小姐聯絡,她是專門經手這方面的古董商,她應該能幫你弄到盤子。」

  邢磊接過便條紙,一口喝掉咖啡,付錢道謝後就起身離開,人到了門口,卻又停了下來,轉身問:「你為什麼說葳葳不見得會高興?」

  「她超級討厭和聖誕節有關的東西。」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怪異。

  是嗎?他愣了一下,葳葳那天在街上看聖誕樹的畫面突地跳進腦海,他忍不住脫口問:「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白雲笑笑的微側著頭道:「因為她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可每次一到這日子,一般人十個有九個都不記得她,只記得耶穌基督的生日。」

  他又呆了一下,這才曉得為什麼她總是不參加聖誕PARTY。

  「謝謝。」他聲音沙啞的開口。

  「謝什麼?」白雲揚眉問。

  「謝謝你是那十個中記得的那一個。」

  「錯了。第一,我不是一般人;第二,我不是唯一記得的,我們幾個好朋友都記得,只不過……」她無奈的笑笑,「我們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忙,無法每年都替她過生日。」

  他頓覺一股苦味在嘴裡擴散開來,久久才輕聲道:「我可以。」

  「我知道。」白雲溫柔的看著他,「所以我才告訴你。」

  邢磊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情緒複雜的看著她,半晌後,他才合上店門,轉身離開。


  門上的鈴鐺發出輕脆的聲音,他並沒有再回頭。

  下了兩天的冬雨仍在飄著,陰雨綿綿的天氣,就像他這兩天的心情,只有每下愈況而已。

  「葳葳、葳葳?」

  「啊?什麼?」陳導演伸手在她眼前揮了兩下,她才回過神來,尷尬的道:「抱歉,我一時閃神了。」

  他笑了笑,打趣問道:「和我在一起那麼無趣嗎?」

  她不好意思的看著他,「對不起,我只是……」

  「你心中已經有人了,是吧?」他扯扯嘴角,有些自嘲苦笑的意味。

  「呃…」葳葳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滿臉的抱歉,半晌才道:「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我想我早該看出來的,不過不想承認而已。」見她等於是承認了,他不覺歎了口長氣,有些無奈的說:「我心底還存著一絲僥倖吧,想試試看再說。」

  「有……那麼明顯嗎?」葳葳有點不自在又尷尬。

  他古怪的看著她,然後笑了出來,「你知不知道這是你今天晚上第三次神遊太虛了?更別提這一個星期以來,雖然你每次都答應我的邀約,但整個晚上不是發呆出神就是頻頻看表,而且你好幾次主動幫我的咖啡加糖和奶精,雖然我已經說過好幾次我只喝黑咖啡。」

  「抱……抱歉。」葳葳窘迫的紅了臉,她不知道自己那麼糟糕。

  「算了,誰教我動作太慢。」陳導演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突然笑問:「既然我已經被三振出局了,要我死也讓我死得明白點,如果你不介意,和我說說他吧。」

  「我……」葳葳遲疑的看著他,真的對這男人感到十分抱歉。

  「放心,我發誓我不會把它當成電影題材。」他舉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的動作,開玩笑的再補述,「當然,如果你願意讓我拿來拍那就另當別論了。」

  葳葳忍不住笑了起來。

  「反正我們都已經出來了,一個晚上就這樣白白浪費也挺可惜的,說說吧,說了也許你會好過些。」陳導演放柔了語氣,問道:「既然你有喜歡的人,為什麼沒和他在一起?」

  這回換葳葳苦笑了,「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是因為我們一直是朋友,等我最近發現自己並沒有只把他當朋友時,這個只是朋友的觀念幾乎已經完全不可動搖了。」

  「你認識他很久了嗎?」

  「嗯,快十年了。」

  陳導演這下可傻了,忍不住道:「你是說你認識他快十年,結果最近才發現自己愛他?!」

  葳葳不好意思的摸摸臉,有些看的道,「我知道自己有點遲鈍,但他的存在變得很理所當然,所以我也沒注意到。」

  「怎麼發現的?」

  她把情況和他大概說了一遍,他聽完後只為這兩個人的遲鈍感到無力。「所以你才答應和我約會嗎?」他調侃道:「說真的,你實在嚴重打擊了我的自信心,我還以為是我有問題。」

  「我並不想破壞這十年的情誼,所以本來是想如果真的可以轉移注意力的話…」

  她乾笑兩聲,「不過看來失敗得很。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錯。」

  陳導演看看手上被加了奶精和糖的咖啡,笑道:「看得出來,呵呵呵呵……」

  「真的很不好意思。」葳葳尷尬的看著他那杯咖啡,頻頻道歉。

  「沒關係,再叫一杯就好了。」陳導演喚來服務生,點了林同樣的咖啡後,才雙手交叉的看著她說: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對吧?」

  望著那杯移到一旁仍在冒煙的咖啡,她苦笑,「是啊……」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將視線拉回捧著咖啡杯的手。

  「如果你仍然缺個男伴,我想我不會介意的。」陳導演看著她道:「雖然情人當不成,但我想我們應該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謝謝。」她有些感激的看著地。

  「不客氣。」他揚揚嘴角,心底深處仍有絲遺憾,不過對方比他早了十年,也難怪自己要敗陣下來。

  服務生將咖啡送了上來。

  他喝著苦咖啡,知道這回又慢了人家一步。

  唉,真是苦啊……

  也許他該學那男人多加兩匙糖,說不定他下一次運氣會好一點。


  夜深了,細雨仍飄著,絲毫未有停歇之意。

  邢磊靜靜的躺在床上,細雨隔絕了其他的聲音,他有種世上只剩自己的孤獨感。

  今晚回到家時,她的房子仍是暗的,一如這些天的暗沉。

  當他今天在樓下抬頭搜尋她屋子的燈光時,他才猛然發覺自己不知在何時著
成這樣子的習慣。

  這兩天一再被人提醒她終會嫁人,而他也將被遺留在這裡,於是每當他一個
人回到家時的那份孤寂,莫名顯得特別清晰,教他想無視也無法做到。

  他太依賴她了嗎?

  他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但他的碓越來越無法忍受她會離開他的念頭,而且他真的該死地厭惡自己一個人枯坐在無人的空屋裡吃飯。

  以往,雖然他也是一個人,但他心底知道她就在隔壁,他聽得到她在牆那頭活動的聲音,看得到她屋裡透出的溫暖燈光,他也曉得只要走個幾步路,他就能看到她在那裡。

  也許在看電視,也許在喝茶,也許在煮東西,但她總是在那裡。

  可這幾天,她的屋子總是空的,沒有燈光透出、沒有香味傳來,也沒有她的氣息,她總是很晚才回來,然後沒多久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又出去。

  一個星期轉眼過去,他發現自己竟然和她說不上幾句話,而且那幾句全只是匆匆的打個招呼而已。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轉變,非常的不喜歡。

  即使他明知道她是在約會……或者應該說,就是因為他知道她是在約會,所以他才會如此躁鬱。

  外頭細雨在飄著,他聽到電梯開門的聲音。

  回來了?

  邢磊從床上坐起,從窗口看見她屋子裡透出昏黃溫暖的燈光。

  有一瞬,他想過去找她,但他沒有起身,只是坐在床上,聽著她在隔壁活動的細微聲響。

  她開了音響,然後到陽台收了烘乾機裡的衣服,沒多久,空氣中傳來食物的香氣。

  坐在黑暗中,他嘴角微微揚了揚,她還是吃不慣外頭的食物。

  但好心情只維持了一下子,因為他發現自己渴望見到她,但情況卻不允許。

  雖然他告訴自己,他們是朋友,他肚子餓了,過去和她要點吃的,沒什麼不可以,他以前也常這樣做……

  可是在經過這些天之後「只是朋友」這四個字在不覺中開始動搖。

  如果只是朋友,他為何要在乎她到底和誰出去?

  如果只是朋友,他為什麼會如此想念她?

  如果只是朋友,為什麼他再無法理宜氣壯的反駁甚至理清胸口那不明的情緒?

  重新倒回床上,一瞬間,他突然失去坦然面對她的勇氣。

  托了齊小姐買回盤子,邢磊趁葳葳不在時,將盤子補上。

  走進她家,不過才幾天沒來,他卻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放好了盤子,他卻禁不起爐上鍋子裡燉牛肉的香氣,忍不住將它加熱舀了一碗來吃。

  天啊,幾天沒吃她煮的萊,他現在只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沒兩下,他就解決掉手中的那碗。

  意猶未盡的看看那鍋冒著熱氣的牛肉,他默默想著,他再吃一碗就好。

  然後不知不覺中,一碗接著一碗。

  等他埋頭狂吃了一陣,一鍋牛肉很快被他吃得將近見底,他這才發現大事不妙,工過都見底了他還能怎樣?

  望著那最後殘餘的鍋底,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它全部吃完,等她發現了再說。

  捧著最後一碗好料,他坐在餐桌旁細嚼慢了。

  吃著吃著,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瞄到牆上那張月曆上去。

  再過兩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那天經過白雲提醒之後,他才發現自已有夠混帳,每年他生日,因為公司和歌迷都會幫他慶生,卻常常弄得像歌迷簽唱會,也因此他一向不把生日當生日,才會壓根忘了問她的生日究竟在何時,現在想起來,這十年來他竟然連一次都沒有替她慶視過生日,不過她卻未曾忘過他的。

  因為他知道每年張哥他們準備他的禮物,都會先來問過她,只有她才曉得他喜歡吃什麼,喜歡看什麼,所以在忙完歌迷那一攤之後,他的生日會幾乎等於是她籌辦的。

  也許今年他該買個生日禮物給她,替她過過生日,要不然也許明年就沒機會了。

  最後這想法像根針一樣刺在心頭,他僵在椅上,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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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平安夜。

  葳葳早早下了班,她婉拒了所有的邀約,並未在外多所逗留。

  台北街頭到處都是人車,塞人,也塞車;她好不容易將車開回淡水,已比平常耗去了多一倍的時間。

  回到家、開了燈,屋子雖然和昨天一樣,但她還是覺得比平常多了一份冷清。

  生日啊…

  她扯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將好友寄來的生日賀卡收好。

  她脫去套裝,放了紅熱水,從廚房抄了瓶紅酒和水晶林到浴室裡,邊泡澡邊喝。

  搖晃著杯中的酒紅色液體,她突然將杯子舉高「林可葳,生日快樂!」

  話畢,她一口灌掉杯中紅酒,然後吐了口長氣。

  「啊……三十歲了呀……呵……」她再倒了杯紅酒,邊喝邊哀歎自己年華老去。

  眼看時光飛逝,二十歲的她和三十歲的她有什麼不同呢?

  有啊,變得更老、更愚蠢了,呵呵呵呵……

  她想想笑了起來,乾掉另一杯紅酒,然後又倒了一杯。

  用腳指頭玩著泡沫,她整個人在熱水裡放鬆下來,思緒又管不住的漫遊起來。

  阿磊現在在做什麼呢?

  想必還在唱歌吧。

  他每年的今天晚上都要趕場,趕完場之後勢必會被小汪他們拉去狂歡,通常等他回來都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

  屋外再度下起了雨,她兩腳交疊在浴缸邊,無端想起剛認識的前幾年,當時兩人都是窮光蛋沒錢買轎車,他那時因為被電視台封殺,所以仍在PUB駐唱,趕場時則靠一輛破舊的機車代步,她則是標準的公車族。

  那一天,一樣是在下雨,她因為工作加班到深夜,要回家時,公車早已收班了,她本已認命打算淋雨走回家,可才剛走出大門,就看見他坐在那輛破機車上直勾勾的看著她……

  雨一直在下著。

  她走上前,問:「怎麼在這裡?」

  「路過。」他說,發上的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直至方正的下巴,聚集,然後滴落。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將他濕透的發往後撥,「你沒雨衣嗎?」

  「沒有。」他說話簡單扼要,邊脫下自己身上的皮外套,罩在她頭上。「穿上。」

  她依言穿上,他發動機車,她不待他提便坐到後座,從後環抱著他的腰。

  他的皮衣其實早已濕了大半,但她卻覺得莫名溫暖,當機車穿過黑夜中流金般的台北街頭,她將臉貼在他濕透的背,只覺得飛逝而過的燈火如夢迷濛。

  他們淋著雨騎過半個城市,回到了自己的窩。

  後來過了很久之後,她才醒覺,自己其實早在那時就已愛上了他,愛上那個會特意在雨中等她幾個小時,卻嘴硬的說他只是「路過」的男人。

  無力輕歎一聲,她整個人沉到水裡去,直到憋不住氣了才冒出來,這次她沒再費事倒酒,只拎起酒瓶直接用灌的。

  「哈……」她哈了一口大氣,然後將小臉擱在浴缸邊。

  「真是的,為什麼會愛上這麼麻煩的人呢?」她再灌一口酒,自怨自丈地咕噥著,「又不帥、又龜毛,脾氣又不怎麼好,寫歌閉關的時候三天兩頭的把自己關在工作室中,不寫歌的時候又常為了宣傳趕通告忙到不見人影……」

  她又就著瓶口喝了一口,腦海裡依然迴蕩著哀怨無力的聲音。

  他那種人根本滿腦子想的都是音樂、音樂、音樂—.除了音樂,還是音樂!

  啊,可惡的音樂呀——

  她在腦海裡吶喊著,無力的又喝了一口酒。音樂呀音樂呀,讓人又愛又恨的音樂……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唱歌嘛,唱歌她也會啊!

  思及此,她打了個酒喝,然後開始唱起荒腔走板的歌來。

  「啊,對了,是這樣唱的……你我到底算不算是一對戀人,我這樣問會不會有些天真…喔喔喔,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我的耳朵,只想聽你說話,我的眼睛,容不下一粒沙,我的妒忌,悶得沒有道理,跟隨著你的天氣,調整我的悲或喜-----咯…」

  再度打了個酒嗝,她突地笑了起來二呵呵呵呵……哎呀,好悲哀啊……林可葳,你真是個悲哀的女人我敬你!」

  她將瓶口對著嘴灌了幾口,摸首歌繼續唱,直到她手中的紅酒被她喝得一乾二
淨再倒不出一滴,她才從水裡出來,不過剛站起,一陣暈眩讓她剛跨出浴缸就跪
倒在地,她拿在手裡的空酒瓶匡唧一聲掉落,碎了一地。


  「哇喔!」雖然有幾片碎玻璃劃破了她的大腿,她看見傷口滲出鮮血,卻不覺得痛,莫名覺得十分神奇,不由得吃吃笑了起來。

  剛進門,邢磊就聽見東西打破的聲音從浴室傳來,他匆匆走到浴室,只見門半開著,而葳葳正坐在地上對著自己腿上的傷口像笑,赤裸著的身子圍了一條快要掉下來的浴巾。

  「我的天,你搞什麼?」他嚇得臉色發白,急忙蹲下,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離浴室地板。

  「阿磊?」她摸摸他的瞼,咯咯笑道:「喔,天啊,我摸得到你耶。」

  「什麼模不摸得到?」他將她抱到床上,皺眉要念她,卻聞到一絲酒氣。「老天,你喝醉了?」

  「沒有,我沒醉!」她正色堅決反對,一臉冷。

  看她神情,他有絲狐疑,「如果沒有,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搞成什麼樣?我很好啊,你看哇喔」她說著說著突然就站了起來,不過才站到一半,腿都還沒伸直就往旁跌去。

  「葳葳——」他急忙伸手去接,再度嚇出一身冷汗。

  她倒在他懷裡,伸手捧著地的臉,嘴對嘴親了他一下,突然又咯咯笑了起來,「阿磊,你好厲害啊!YOU ARE MY HERO—.呵呵呵呵……」

  他瞪著她,確定她一定醉了,要不然她不會變得這麼愛笑。

  她每次喝醉都會變得像個過動兒一樣,又唱又跳的。

  強迫她坐回床上,邢磊無視她的抗議,轉身找出醫藥箱,「不要亂動,我幫你把玻璃拔出來。」

  「什麼玻璃?」她一臉不解,想起身,卻被他接回床上。

  「坐好。」

  「不要—你只是個幻影幹嘛對我那麼凶?」她怒目瞪視他,責備道,「當幻影的就要有幻影的職業道德,你知不知道啊?!」

  他瞪她一眼,決定不理會她的瘋言醉語,專心將她腿上的玻璃碎片清乾淨,幸好乍看上去很嚴重,但他仔細一瞧發現多是皮外傷,只有一兩道傷口較大。

  「啊,你這顆討厭的石頭……」見他不理她,葳葳朝後平躺在床上,開始碎碎念起來,「連幻影都那麼討厭,又醜又臭又龜毛,臭石頭、笨石頭,而且還不是一顆石頭的龜毛,還要三顆加起來,頑固又遲鈍,世紀無敵加三級的愚蠢,世紀無敵加三級的龜毛——」

  他對她的碎碎念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沉默地幫她上藥貼好 OK繃。

  他正在收藥箱的時候,她像是不滿意他的沒反應,突然又坐了起來,微惻著頭道:「阿磊,為什麼你是歪的?」

  「因為你的頭是歪的。」他終於回了她一句話,不過臉色還是很難看。

  「喔,真的嗎?」她試著將腦袋調正,不過卻倒往錯誤的方向,「咦,還是歪的啊?」

  「另一邊。」他沒好氣的提醒她。

  「啊?」聽從他的指示,她終於將腦袋瓜移回正位,卻忍不住道:「你的臉好白喔。」

  邢磊緊抿著唇瞪她一眼,轉頭將藥箱收回櫃子裡,決定等她清醒之後再教訓她,而且還要確定她以後再也拿不到任何含酒精的飲料。

  「阿磊,你幹嘛不理我?」

  身後傳來她可憐兮兮的聲音,他深吸兩口氣,壓制那股搖晃她小腦袋的衝動。

  「阿磊,你在生氣嗎?」她繼續發出那種無辜小貓的聲音,突然在床上站了起來,伸手繞過他脖子趴到他背上,一顆腦袋掛在他肩膀上道:「不要生氣嘛,我
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不要站起來,快坐下。」他嚇了一跳,怕她跌倒,忙回過身來扶住她。

  「我坐下你會聽我唱歌嗎?」她兩隻手仍攬著他的頸項,嘟著嘴問。

  拿酒醉的她沒辦法,他只能點頭答應。

  她見狀高高興興的坐下,問:「那你要聽什麼歌?」

  「隨便。」他又哄又騙的將她拐回床頭,想讓她躺下。

  她這次倒很順他的意,不過那是因為她正努力在想「隨便」這首歌怎麼唱。

當邢磊將枕頭塞到她腦袋後方時,她終於皴起眉頭道:「阿磊,我沒聽過隨便呀,隨便要怎麼唱?」

  「隨便唱。」他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順口答道。

  「啊,是喔。」她呆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又追:「那我知道要唱什麼了。」

  「什麼?」

  「我可以學會對你很冷漠,為何學不會將愛沒收,面對你是對我最大的折磨,這些年始終沒有對你說……」

  他皺眉,打斷她,「我不喜歡這首。」

  「喔,好吧,那換一首……」葳葳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笑咪咪的看著他唱道:「算了吧、算了吧,親愛的人兒呀,我想要放棄你浪跡天涯……」

  他眉頭皺得更深,再度打斷她,「可不可以再換一首?」

  「喔喔喔,不想這樣愛上你,讓我從此忘了你……」

  「再換一首。」他三度打斷她。

  她倏地閉上了嘴,不滿的剩著地,這首是你寫的歌耶,你到底哪裡不滿意?


歌詞內容。

  他默默想著,不過卻沒說出口,只是回看著她,半晌才道:「你五音不全。」

  她拿枕頭打他,毫無預警的。

  「你這顆糞坑裡的臭石頭!我討厭你、討厭你、封厭你——」

  邢磊還在忙著躲她的枕頭攻擊,卻發現枕頭和她的聲音同時戛然而止,跟著而來的是她悶在被子裡的啜泣聲。

  她反覆無常的行為,簡直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明知道她喝醉了,他可以不用理她,反正等她累了就會睡著,到時自然酒就會醒了。

  但是,一看到她微微顫動的肩膀,他就是無法撒手不管轉身離開。

  他伸手輕觸她光滑的肩膀。

  她交出一隻手當他是臭蟲一樣的拍掉,邊嗚咽地道:「走……走開,別碰我!」

  「葳葳……」他不理她的抗議,硬將她扳轉過來。

  她淚眼盈盈的向他大叫:「我幹什麼?我不是五音不全嗎?又沒有人規定五音不
全的人就不能唱歌,你以為你是大歌星就了不起啊,」

  「是是是,沒有人規定不行。」他頭大地拭去她滑下臉頰的淚,「是我不對,你想唱什麼都行,OK?」

  「不希罕啦!」她重重哼了一聲,眼眶仍含淚的轉過身去。

  他看著她倔強的背影苦笑,只好道:「好吧,那你好好睡,我回去了。」

  「嗚……」她問言動也不動的,仍然背對著他嗚咽。

  他站起身要離開,才走沒幾步就聽到她的啜泣莫名變得很大聲,而且還邊哭邊埋怨。

  「嗚……人家今天生日說……竟然連幻影都要欺負我……嗚嗚…反正我就是沒人要…嗚嗚嗚…」

  聞言,他雙手插在褲口袋裡,在門邊站定,認命地歎了口氣,走回床邊看著抱著枕頭哭泣的葳葳問道:「不然你想怎樣?」

  她停止啜泣,轉過來一點點,眼眶含淚的看著他,帶著哭音悶悶的道:「我要喝可樂。」

  「都要睡了還喝什麼可-----」他本想教訓她睡前喝可樂不好,但一看到她又再度扁嘴,一副立刻要哭給他看的模樣,他馬上改口道:「好好好,可樂就可樂。」

  邢磊到廚房從她冰箱拿了罐可樂回來,只見葳葳已經抽了好幾張面紙,邊擦淚邊擤鼻涕。

  「哪。」他將可樂遞給她。

  葳葳吸吸鼻子接過手,仰起因為哭泣而泛紅的小臉,任性的嘎聲道:「我還要吃蛋糕。」

  幸好他本來就有買回來。

  邢磊聞言見她也沒睡意,二話不說就回到客廳,將剛剛帶回來的巧克力草莓蛋糕提進來。

  她眨了眨眼,像是沒想到他真的會變出蛋糕。

  他打開蛋糕盒蓋時,她一見到那幾乎舖滿了蛋糕的草莓,小臉頓時一亮。

  「哇——」她驚呼一聲,剩著那香甜可口、讓人垂涎三尺的蛋糕足足有三秒之久,跟著她突地抬眼看他,狐疑的問:「你該不會是聖誕老公公吧?」

  他輕笑出聲,替她的蛋糕插上臘燭,「不是。」

  「呼,好險。」她鬆了口氣,不過遠是有點擔心的看著他,囁嚅道:「不過如果你是的話,我先申明一下,呃……我小學二年級時說你得了老年癡呆症其的不是有心的,因為我每年都沒收到你的禮物,你看我沒收到生日禮物已經很可憐了,竟然連聖誕禮物都沒收到,所以才會一時口沒遮攔,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放在心上喔…」

  「不會。」瞧著她一臉無辜的模樣,他微笑要她安心,胸中卻湧起一股莫名心疼的情緒。

  「真的嗎?那就好。」她看他再度點頭,整個人放鬆下來,看他替臘燭點火,她繼續顛三例四地碎碎念道:「不過說真的,聖誕老公公也不可能長得像阿磊,如果聖誕老公公長得像阿磊,那聖誕老公公就是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人了,這樣的話,看起來不是很怪嗎?你說對不對?」

  「對。」他無奈的笑了笑,點頭應和,然後轉身去關燈。

  「可以唱生日快樂歌了嗎?」葳葳興奮的看著眼前的蛋糕,高興的問。

  他點頭,在床邊坐下,她看了立刻快快樂樂的拍手唱起生日快樂歌。

  可是唱完了歌,她卻沒吹臘燭,只是愣愣的看著它。

  [怎麼了?」邢磊見她沒動作,奇怪的轉頭看她,卻發現她小臉又滑下兩行淚。

  她不好意思的抹去臉上淚痕,笑道:「沒有,只是我很久沒過生日了。」

  他心頭一緊,莫名有種想擁她入懷的衝動,可一想到她正在和陳導演交往,他就縮回了手,聲音沙啞的道:「許個願吧。」

  「好。」她微微一笑,兩隻手在胸前交握,低首虔誠的許著願望。

  她在昏黃燭光下的姣好面容看來無比溫柔甜美,那股無以名狀的情感再度襲上胸口,緊緊揪著在其中跳動的心臟,教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好了。」她睜開眼二口氣吹熄臘燭,看著他笑。

  邢磊起身要去開燈,她卻拉住了他,按開床頭燈,「等一下,開這邊這個就好,你切蛋糕,我要大塊一點喔。」

  看她喜孜孜的等著,他笑著切了塊蛋糕給她,再切一塊給自己,陪她坐在床上吃。

  「阿磊,你真的長得好像阿磊喔。」她邊吃蛋糕,邊盯著他瞧。

  廢話,他不像誰像?

  聽著她的醉言醉語,他無奈苦笑著。

  「不過如果你是真的阿磊的話,我就不可能在今天看到你了。」

  「為什麼?」

  她吃了口蛋糕,看著他道:「因為阿磊又不知道我的生日,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沒空……]

  「誰說的?」他一臉古怪。

  「這還用人說嗎?他每年聖誕前夕都好忙,忙著打歌呀、宣傳呀、趕場呀……」她悶悶的道:「而且唱完了還要去公司的PARY,每次他回來時都已經兩三點了,去年還玩到凌晨四點才回來。」

  去年?他愣了一下,「我以為你睡了。」

  「我睡不著。」她可憐兮兮的看著地說:「為什麼你去年沒出現呢?你要是去年出現就可以陪我一起喝酒,我就不會那麼無聊了。」

  「你去年也一個人在家喝悶酒?」他皺起眉頭。

  「嗯。」她咬著叉子點點頭,「我每年生日都是自己一個人,所以你明年要記得早點來喔,早點來我可以把酒分你一半。」

  還分他一半咧?

  邢磊臉色難看的吃著蛋糕,省得他忍不住開口罵人。

  一想到她每年可能都差點醉倒在浴室裡,出現像剛才那樣的意外,他就覺得心臟無力、冷汗直冒。

  開玩笑,她明年要是還碰得到酒,他就跟她姓!

  「吃完了,YA!」她高興的叫了一聲,將盤子和叉子放到桌上。

  「還要不要?」瞧她心情愉悅,他決定所有的教訓都可以等到明天。

  她搖搖頭,打開可樂唱了兩口,背靠在床上,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隔。

  「啊,真好吃,雖然是假的,可是感覺好像真的。」她呵呵笑道。

  因為本來就是真的。

  邢磊忍住這句話,怕酒醉的她會和他辯上半天。

  他將吃完的餐盤丟到垃圾桶裡,趁她在喝可樂時,把剩餘的蛋糕收到廚房冰箱裡。

  等他再回到臥房裡,只見她靠著床頭打起瞌睡來。

  「葳葳,躺下來睡。」他走上前,拿走她手上的可樂,輕聲說。

  「啊,什麼?」她醒了過來,不過睡意依然濃重。

  「躺下來。」他幫她躺好,她卻抓著他的手不放。

  「不要,我還不想睡……」她倔強的想睜開眼睛,沉重的眼皮卻一再合上。

  「你眼睛都睜不開了。」

  「不要走啦,留下來陪我……」葳葳輕蹙秀眉,努力抗拒睡魔入侵「我不想一個人…」

  在理智上,他知道她已經和陳導演在交往,他若留下來,就真的是在佔她便宜;但在感情上,她難得對他撒嬌,雖然知道不應該,他還是莫名覺得很高興。

  更何祝,他這兩天,每次一想到她,他越來越有一種怕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不安。

  當然他知道她不是東西,他也曉得這種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的想法很自私,但他就是無法遏止那樣子的念頭在他腦海裡吶喊。

  所以,他其實並未掙扎很久就上了床,陪她在床上躺下。

  葳葳習慣性的縮進他懷裡,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打了個呵欠道:「阿磊,你真好……」

  不,我一點也不好。

  暗暗在心裡輕歎一聲,他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輕聲道:「睡吧。」

  「嗯……」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著眼呢喃道:「阿磊……」

  「嗯?」

  「我愛你……」

  他僵住,以為自己聽錯,低頭想問她,她卻已經睡著了。

  聽錯了吧?

  他聽錯了嗎?

  輕擁著懷裡熟睡的好友,邢磊臉色有些蒼白。

  他應該是聽錯了,葳葳只把他當好朋友而已,她怎麼可能會對他說那三個字呢?就算她真的說了也不一定是那個意思。

  對,應該是他聽錯了,她剛才講得那麼小聲,聽錯是很有可能的。

  他腦袋裡屬於理智的那一半想是這樣想,但另一半那不以為然的叫囂著。

  怎麼可能聽錯?她雖然講得很小聲,但的的確確說的是……

  邢磊瞪著她身後的牆,腦子裡一團混亂,明知道聽錯的可能性很高,但在聽到的那一剎那,他卻像是被雷轟到一般,因為他竟然覺得很…驚慌?高興?鬆了口氣?

  為什麼他該死的會覺得鬆了口氣?

  為什麼他還該死的感到一陣無以名狀的幸福感?

  為什麼他甚至該死的在確定自己應該是聽錯之後,莫名的感到失望?而且腦海裡還自動冒出來一堆鬼理由想說服自己沒聽錯?

  他甚至衝動的想將她搖醒,問她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就算她說了她愛他那又如何?難道他真想利用這點將她留在他身邊嗎?

  對自己這無恥的想法感到惱怒,他差點就推開她跳下床,但幾分鐘過去,他還是躺在床上抱著她,因為心裡又默默的為「她愛他」這個不太可能的想法暗爽。

  不行,該死。

  將心神拉回正常思豬,他告訴自己要是她愛他的話,又怎麼可能和別人約會?

  這問題有如天槌重重敲碎他臉上才開始浮現的傻笑。

  像是一下子從天堂掉入地獄,他暗罵自己的妄想和愚蠢,但環抱著她的雙臂那下意識的收得更緊。

  該死的,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明他腦子裡想的是一回事,不想她離開的心情又是另一回事,而只要一想到這點,他心裡的慌亂更是比這些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惡,她就像他的骨血、他的空氣一樣,這十年來她一點一滴的融入他的生活,現在不知從哪冒出一個五四三就要硬生生的將她剝離他的生活,哪有這種道理?

  說實在的,他和葳葳兩個人互相照顧得好好的,就像阿成說的,一般老夫老妻都還不一定有他們這樣的默契,其他人算哪根蔥哪顆蒜?

  就算買個東西也有先來後到,怎麼算也是他比那個鬼導演認識葳葳認識得早;更何況他們之間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全做了,沒道理今天要退讓的是他啊!

  他越想越覺得理直氣壯起來,誰知腦袋瓜裡卻在這時天外飛來一句-------

  可人家是和葳葳談愛情,你和她談什麼?友情嗎?

  Shit!誰說他就不能和她談愛情,他當然愛——

  混亂的思緒陡地中斷,邢磊僵住,震懾地往後移了兩寸,讓自己能看見她的臉。

  她沉沉睡著,小臉因酒意微紅,呼吸規律,熟睡的容顏貓如天使一般。

  「老天…」他深吸了一口氣,倏地重新將她擁入懷裡,抵著她的額角低喃著:「該死,我怎麼會沒想到……」

  突然頓悟的情感教他震驚不已,一切在此刻都變得清楚明白,包括那些渾飩不明的鬱悶,和那些他之前死不肯承認的嫉妒,還有他為什麼總是無法將她從腦袋裡趕出去。

  打從十年前在天台上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經悄悄的在他心裡腦裡霸佔住一個位置、落地生根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只當她是朋友,結果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愛她。

  這幾天來在胸中堆積、無處宣洩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他收緊還繞著她的雙臂,感覺到心在震顫著。

  何時愛上她的?

  這問題在空氣中迴盪著,邢磊嗅聞著她的髮香,回溯著追往的記憶,於是那些曾經他認為理所當然或莫名所以的行為,至此全尋到了原因。

  當年在買房子時,他想也沒想直接就訂了相鄰的兩間。每到各地巡迴,他總要打電話回來,直到聽見她的聲音,他才有辦法安心入睡。知道她有收集音樂盒的嗜好,看見造形奇特的音樂盒,他總會直覺多看幾眼,確定她沒有,便會直接買下帶回。只要遇到和她同行業的人,他就曾莫名感到親切。若是幾日沒見到她人,他總是覺得特別的煩躁鬱悶。

  而每回他看見她和別的男人約會談笑,他當天心情就會特別不好,只是當時他一直不肯承認這兩者之間的關聯,或者該說遲鈍得沒發現?

  相識十年間的回憶一幕幕蕩過心頭,她曾指著他鼻頭破口大罵,也曾一臉震驚的在台下看著他唱歌,他記得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淚,是因將看了報導戰爭孩童的電視新聞,他更記得在他曾經想放棄時她的怒斥與鼓勵。

  從一開始,他就在她身上看到堅強,她總是勇敢的迎向前方,坦然的直視著自己的未來,即使她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麼,她依然堅定的走下去,然按承受結果,無論成功與失敗。

  成功了她會高輿,失敗了她一樣會抱怨、會哭泣,但睡一覺過後,她會站起來重新面對自己的生活。

  思及此,一股不安突在心中泛湧。

  她沒了他一樣能生活得很好,但他那完全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事實上,是他需要葳葳,甚於葳葳需要他,他才是那個依賴著對方的人。

  他愛她。

  他需要她。

  他不能一天沒有她。

  既然如此,似乎沒有任何理由他和她不能在一起,不是嗎?

  也許他該問她求婚,這樣子她就一輩子是他的-------

  他思緒一頓,雙眼一亮。

  不,應該是說他們本來就該結婚!

  所有的一切豁然開朗起來,雖然他還無法確定她的心意,但至少她不討厭他,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十分喜歡他的,那麼他只要從現在開始,確保她不會喜歡或愛上別人,再以最快的速度將她拐進禮堂,她就會永遠都是他的了!

  暗夜裡,邢磊腦海中的思緒轉得飛快,輕擁著葳葳,他很快的決定了一些該做的事。

  他知道其他人會幫他的,特別是在他們期望了幾年後的現在。

  想起小汪、阿成和張哥,他不由得苦笑起來。

  看來找個時間他得去和小汪道歉了。

  葳葳囈語了幾句又安靜下來。

  他撫著她的臉,知道自己會用盡所有辦法,將她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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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音樂盒。

  林可葳盯著桌上的音葳盒看,神情有些恍惚。

  聽著那悠揚的樂聲,她不安地咬著指甲。

  音樂盒很漂亮、很古典,說實話它沒有什麼不對,事實上那是她一直很想要
的古董造形音樂盒。

  音樂盒的外形是一棟古典美式旅館,白色的牆、精緻的手工,連每一扇門、
每一扇窗都是巧手刻創出來的,純手工的精品模型。

  在其上面的屋頂可以掀開,音樂會從中流洩出來。

  那是電影「似曾相識」的主題曲,而這音樂食,就是仿造電影裡男女主角穿

越時空相識相戀的那楝旅館。

  她一直在找這東西,但一直沒找到,直到她生日的第二天早上。

  它就這樣擱在她床頭旁的桌上。

  是阿磊送的,她知道,因為椅子上擱著他忘記帶走的外套,而且她冰箱裡還

有剩餘的生日蛋糕。

  讓她心煩的,是她完全想不起來她生日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努力

回想,卻只記得自己在浴室裡唱歌,至於後來她是怎麼從浴室回到床上的,她腦

海裡只有一片空白。

  他那天提早回來了嗎?

  瞄了眼腿上幾乎已快痊癒的傷疤,她不由得眉頭緊蹙,再一想到從那天之後

,她家含酒精的飲料全都不知去向時,她忍不住懷疑自己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

,才會把自己搞成這樣,而且讓他搜刮她家的酒。

  這兩天她都沒碰到他,所以也沒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她兩眼上飄

,抱著膝頭、瞧著天花板——就算碰到了,她大概也不敢問。

  可是,唉……好煩呀……她那天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呀?

  再次啃咬著食指指甲,葳葳的視線又不覺回到音樂盒上。

  他知道她很想要這個音樂盒她並不訝異,問題他是怎麼知道她的生日?再者

,他為什麼趕回來幫她慶祝生日呢?

  「似曾相識」的優美音符飄散在空氣中,她焦慮的盯著那楝旅館。

  這兩天一下班回家,她就會打開它,聽著那如夢似幻的樂音,然後努力回想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可在經過這兩天的努力後,她終於覺得,也許她真的該戒酒

,她可以忍受第二天醒來時宿醉的頭痛欲制,卻不喜歡這種記憶被偷走的感覺。

  讓她默默氣悶的是,難得他回來幫她慶祝生日,她竟然喝得醉醺醺的,錯失

了這稀有的機會,而且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她還是很喜歡這個音樂盒的,她很高興他找到了它,卻也再度想起兩

人之間的感情問題。

  雖然她很努力的想試著和別人交往看看,可事實證明,那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當!

  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她跳下床跑到門邊,手搭上門把的那一瞬間,她才

驚覺自己正在開門,想收回已是不及,門開了,邢磊正站在他家門口掏鑰匙。

  他聽到開門聲,轉過頭來。

  天呀,她開門幹嘛啊?

  崴崴看著他,後悔得要命,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和他說什麼,可他都已經回頭

了,她只好硬扯出一抹笑,HI!」

  「還沒睡?」他回以微笑,停下找鑰匙的動作。

  「嗯,我……呃…聽到電梯聲……所以出來看看。」她優笑著,知道自己表
情一定很怪,而且她的手因為莫名的緊張而亂揮著,可她卻完全無法控制。

  「你今天沒出去約會?」看著她身上的睡衣,他很高興她今天很早就回來了


  「歙。天氣冷,寒流來了。」她點頭,胡亂塞了個藉口,覺得自己依然笑得
很僵。

  「是啊,滿冷的。」他邊說邊重新掏起口袋找鑰匙。

  天啊,這場面真是冷,他和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套了?

  葳葳腦海裡一片混亂,有些氣惱自己無法坦然面對他,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過一樣。

  可惡。

  她輕咬著下唇,皺眉暗罵一聲,努力拉回所有的注意力,等她碓定自己看起
來應該自然一點了,才強迫自己微笑道:「對了,謝謝你的音樂盒。」

  「你喜歡就好。」他找到鑰匙了。

  「你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話一出口,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該死,她請他進門幹嘛?她現在根本無法冷靜的面對他呀。

  聽到她的邀請,邢磊並未多想,直覺回道:「好啊。」

  簡單兩字打破了葳葳想他主動回絕的希望,她只能僵笑著退到一旁讓他進門


  他往廚房走去,她懊惱萬分地跟在他身後,只想立刻去撞牆,把自己這顆混

亂的腦袋撞清醒點。

  白雲和她都錯了,她們倆都以為如果無法試出阿磊的心意,她仍舊可以繼續

和他在一起,回復從前的關係。

  但就在剛剛那一剎那,她猛然發現她不行,她越來越無法在他面前掩飾對他

的感情,越來越無法假裝兩人只是好友而已。

  她想要的,不只是朋友,不只是能和他在一起,她還想要能讓她隨時依靠、

能讓她隨時擁抱、能讓她訴說愛意的男人……

  但是她也知道,他是不可能繼續和她在一起的,如果他根本就不愛她的話,

當她說出真心時,就等於宣告了結束。

  因為,他那顆腦袋裡,該死的不想對誰有所虧欠,如果他不愛她又和她在一

起,等於利用了她。

  而她呢?葳葳苦笑一聲,雖然她一時間也許能不介意,但問題是如果他無法

回報她的感情,她和他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

  這半年來,她已經越來越自憐了,她很討厭那種感覺,既無力、又無奈,對
這一切毫無辦法,只覺得整個人就像懸空似的,無處著力。

  她實在是受夠了,如果真的沒有結果,她知道她會離開的。

  進了廚房,他熱門熟路的拿出咖啡杯,她替他倒了一杯咖啡。

  咖啡冒著氤氳白煙,邢磊看了她一眼,「對了,你明天早上會在嗎?」

  「有事嗎?」她假裝專心的倒自己的咖啡,不敢直視他,怕一不小心閃了神

會當場出糗。

  「我請了人來裝電熱水器。」

  她有些訝異,「熱水器?你家的壞了嗎?」

  「沒。」他臉上無一絲波瀾,「只是電的比瓦斯方便,剛好公司小王家是在
賣電熱水器,我訂了兩個。」

  「可是你不是前幾天才剛叫了瓦斯?」她滿臉不解。

  「瓦斯用完還得再叫,麻煩。」他壓制那股心虛。

  瞧他堅持,而且訂都已經訂了。

  葳葳聳了聳肩,也不勉強,「也對啦,那我明天打電話到瓦斯行,請人來處

理舊的熱水器和瓦斯桶好了。」

  「不用。」邢磊迅速的開口,神色有一瞬的怪異,匆匆道:「小王說他會一
起處理,可以折些價。」

  「是喔,我還不知道小王家是賣熱水器的呢。」她攪拌著杯裡的咖啡,微微

一笑,「我明早有件CASE,反正你有我家鑰匙,你處理就好。」

  「OK。」見杯中咖啡已無,他起身將杯子放進水槽。

  「我來洗就好,你早點回去睡吧。」她見狀也跟著起身,話聲到最後卻有些

微弱,怕他發現自己趕人的意圖。

  「你也早點休息。」

  「嗯,晚安。」她跟在他身後送他出門。

  「晚安。」

  她微微對他一笑,努力要自己自然些,不要太過匆促的關上門,卻也不敢直

視他的雙眼,怕他發現自己眼中藏不住的渴望。

  直到他轉過身去,她才關上門,腿軟的坐倒在門邊。

  天曉得這種「好朋友」的日子還得繼續過多久。

  老天,她真怕自己哪天會忍不住當著他的面衝口而出「我愛你」!

  有一瞬,她還莫名想看到他聽到這句話時臉上的錯愕表情,不過接下來他可

能會立刻落荒而逃吧?

  思及此,她不由得苦笑低咒二可惡,「阿磊,你真是顆該死頑固的石頭……」

  搞走一個,還有一個!

  門一關上,邢磊臉上就露出心情愉悅的笑容。

  解決掉明顯垂涎葳葳的瓦斯行小老闆,剩下的就是陳導演了,不過這個應該


不難搞定。他看看手錶,算算時間張哥也該打電話來了。

  果然他才剛進屋裡,電話就響了。

  「喂?」

  「阿磊嗎?」

  「事情進行得如何?」他在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坐下,急著要知道結果。

  「這麼說吧,我想陳導演現在應該已經在整理行李,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就會

和公司力捧的偶像甜心一起在法國拍MTV了。」張哥語帶笑音,「因為這回公司


某股東大力的贊助,我想沒將十支MTV拍全,小甜心和陳導演應該是暫時不會回

來的,某股東大可以好好放心。」

  「謝了。」他聞言鬆了口氣,微笑再度浮現,第二個也搞走。

  邢磊看著手中某大報記者的名片,狡滄地揚揚嘴角,等陳導演回到台灣,將

會發現伊人心有所屬,就算沒有,他也會努力讓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不客氣。有需要幫忙隨時講,公司裡的人都樂於宣傳你和葳葳的八卦戀情

,你知道,這種爆內幕的機會不多的。」

  「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邢磊有些不好意思,知道這緋聞一傳出,唱片

公司勢必有一陣子會不得安寧。

  「別這麼說。」張奇幽默笑道:「那些記者為了挖消息,搞不好還會讓大伙
多些外快可以賺咧。再說,你是股東嘛,咱們公司薪水和年終一半以上是你賺來
的,大伙對這事皆義不容辭,只要你結婚時記得請大家好好吃一頓就行了。」

  「我會的。」邢磊笑了笑,又寒暄了一會兒才將電話掛掉。

  滿意的雙手交握,他看著牆上葳葳親手拼的那幅拼圖,嘴角噙著微笑。

  一切準備就擴,從明天開始,他會三不五時不小心的和她巧遇,不小心的和

她一起吃飯,然後再不小心的遇到記者,直到她變成他的為止!

  他越想越覺得滿意,這一招不但可以讓他順理成章的和她在一起,還可以杜

絕其他覬覦她的男人。

  他幾乎可以想像兩個人踏上紅毯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然後生一堆像她

一樣漂亮的女兒。

  這念頭讓他傻笑起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看起來一定很白癡,可是他就

是忍不住傻笑。

  他臉上的傻笑一直維持到他走進臥房,桌上有封大紅喜帖,他並未多加注意

,只是帶著微笑進浴室脫衣洗澡,然後上床。

  他心情愉悅的關燈躺乎,合上了眼,滿臉笑容的進入夢鄉。

  五分鐘後——

  他突地從床上跳起,衝到桌旁抓起那張喜帖。

  該死,他忘了這個!

  羅蘭的婚禮。

  基本上,羅蘭的婚禮沒有什麼不對,不對的是她家那些三站六婆。

  在這之前,他是打死都不會想去紅娘世家自投羅網的,但那是之前,如果羅

家那些女人會想要幫他做媒,又怎度可能會放過崴崴?

  一想到這些年來,每回葳葳到羅家都會被強迫看上一堆「好男人」的照片與

資料,然後再被疲勞轟炸要她和其中幾位相親,甚至她有可能早就被設計了好幾

次和那些男人見面,邢磊的臉色就好看不到哪裡去。

  他看了子喜帖上的日期二月一日,就在後天。

  該死,太快了,就算他明天和葳葳一起約會時被拍了照,那則八卦新聞最快

也是後天早上才會見報。

  看來他鐵定得跟著一起去,以確保那些相親意外不會發生,天知道羅家的女

人們會在婚禮上玩什麼花樣。

  開玩笑,他要是會讓葳葳自己去,他就真的該死了。

  緊抿著雇,他將婚禮的時間和場地記起,決定那天他死都要從頭到尾和她黏

在一起,寸步不離!

  才出了攝影棚,葳葳一眼就瞧見身邊圍了一堆人的邢磊。

  他一見到她,立即撤下身邊邀他上節目的製作人,朝她走來。

  「阿磊?你怎麼在這?」她有些微訝,記得他的唱片宣傳期應該已經結束了
才是。

  「為了還一個人情,臨時接了通告。」他拉住她的手臂,快步帶著她離開。
「走,去吃飯。」

  「吃飯?」葳葳又是一愣,有點無法反應過來。

  「對。」他簡潔有力的吐出一字。

  幾乎是被他硬帶著走,她只覺得腦袋有些短路,不覺茫然的問:「到哪吃?


  「吃飯的地方。」他將她塞進車裡,到另一頭上了車。

  吃飯的地方?還真是簡單明瞭呀。


  無力的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她打消問清楚的念頭,反正是哪都沒差,

她又不愛在外面吃,不過至少阿磊知道她的喜好,不會讓她沒得吃就是了。

  幾分鐘後,車子停了下來,葳葳還沒下車就愣住了。

  「 MARS?」她疑惑的跟在他之後下了車。「這不是你們的團名嗎?」

  「張哥開的。」

  「咦?」她張大了眼,有些驚訝,「真的嗎?」

  「唉,嫂子喜歡作萊,張哥愛調酒,所以就開了這家店。」

  邢磊走在前頭推開店門走了進去,店裡深藍和火紅的燈光交錯,詭異的電子

音樂迴蕩在空氣中,營造出一種奇異的氛圍。

  「在這裡吃飯好嗎?」她有些擔心,不覺小聲的問。

  不是她不捧張哥的場,只是這是圈內人開的店,要是被八卦記者看到就不太
好了。

  「這家店開了快一年,要報導早在前幾個月就已經報導光了。」知道她在擔
心什麼,他面無表情、口是心非的說:「只是吃個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如
果有問題,張哥會解決的。」

  她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說什麼。

  兩人在角落的位子坐下,他叫了兩客特餐。

  「你最近好像很忙?」

  「嗯,還好啦。」她雙手捧著水杯,輕啜了一口。

  邢磊看著她,問道:「那你農曆新年會回老家過嗎?」

  「會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不回去,我媽會殺上台北的。」葳葳微訝

的抬頭,有些不解,「為什麼問?」

  「沒。」他閉上嘴,看向別的地方,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在想也許我可

以開車送你回去。」

  「送我?」葳葳再度睜大了眼,聽見自己無意間拉高了音調,她趕緊壓低音


量,滿臉狐疑的問:「你過年沒通告嗎?」

  「今年沒有。」他一臉平靜。

  「我以為你不喜歡鄉下。」她皺起眉頭。

  「沒有不喜歡,只是沒機會。」他將視線移回她臉上,「我一直想看看你是
在什麼樣的地方長大的。」

  她心頭一跳,只覺得臉上微微發燙,暗自慶幸這裡燈光昏暗,她掉轉視線,

道:「那裡沒有什麼看的,只是普通的鄉下地方。你要是送我回去,小心被我媽

當成乘龍快婿。」

  如果那麼順利,那就太好了。

  想是這樣想,他臉上還是沒啥表情,只神情自然的問,「你媽還是老問你何

時結婚嗎?」

  「沒有,她大概放棄了。」

  邢磊一愣,卻見她笑得尷尬,接著說道:「不過,這兩年變成我爸在問。」

  問言,他鬆了口氣,只要有人在問就好,她被逼婚的壓力越大,他的計畫成
功率就越高。

  「說真的,你還是別去的好,省得到時被我爸逼著娶我這個嫁不出去的女兒
。」葳葳自嘲的笑說。

  他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我沒聽到。」她見他好似說了什麼,不由得傾身湊上前問。

  「沒有,沒聽到就算了。」他瞄了她一眼,說完就閉上嘴,一副不打算再開
口的模樣。

  葳葳見狀,眉頭又重新蹙起,本要再問,但服務生卻在這時送上食物,她只

好作罷。

  吃過飯,兩人走出餐廳,因為這幾天寒流過境,入夜,室外天寒地凍,冷得

人直打顫,從溫暖的餐廳來到寒風刺骨的大街上,雖是穿著外套,葳葳仍是冷得

直發抖,猛對著雙手呵氣。

  「很冷嗎?」

  她轉頭瞥他一眼,只瞧他老神在在,一副身處春暖花開時節的模樣,她忍不

住回問:

  「不冷嗎?」

  邢磊聳了聳肩,見她縮著頸子,兩手邊摩擦邊靠在嘴邊呵氣取暖,他想也沒


想,便伸手將她帶進懷中包進風衣裡。

  「啊?」一個沒提防,她就已經在他懷裡了,她先是一僵,可是因為那感覺


實在太溫暖了,她捨不得離開,加上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既熟悉又舒服,所以她

沒多久就放鬆

  下來,而且兩隻小手遠習慣性地環住他的腰。

  邢磊低首看她,揚了揚嘴角,「你覺得呢?」

  「很溫暖。」她在他懷裡括首,補充道:[這件風衣。」

  「應該的,它的功用就是在擋風。」他挑眉,抵著她額頭道。

  「是不錯,不過我們這樣要怎麼走回車上?] 她皺著鼻頭輕問,一邊在心底


氣自己的意志不堅,一邊怨他明明當她是朋友,卻還能如此自然的做出這樣親暱
的動作。

  「好問題。」他看看不遠處的停車處,突然問道:「會不會跳華爾滋?」

  「華爾滋?!」她愣了一下。

  他突然輕哼起一串旋律,黑眸帶笑,帶著她旋轉起來。

  這太誇張了!

  「我的天,阿磊……」葳葳驚訝的張大了眼,不敢相信他有如此浪漫的細胞

,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和他在大街上跳舞。

  邢磊輕哼著歌,移動得並不快,但是一個旋轉接著一個旋轉,兩人的身體太

過接近而幾次差點跌倒,因為包在同一件風衣裡,所以看起來有些滑稽,當他們

開始轉第三個旋轉時,葳葳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雖然因為天冷,街上行人不多,但還是有三三兩兩的路人因此好奇佇足,幸


好因為街燈昏暗,那些人大概也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不過她知道在旁人眼裡,他

們兩個一定像瘋子一樣,但她半點沒反抗地任他帶著,在他懷裡笑得喘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兩人終於轉到他車旁,葳葳已經笑到不行了。

  「好了,到了,你看,很簡單吧?」邢磊揚揚眉,一臉得意。

  「是是是,很簡單……」她仍止不住笑,笑意卻在抬眼對上他深邃的黑腫時
不覺逝去。

  他抬手輕撫她的臉,她反射性的想撇開,但他眼中有某種她認不出來的情緒

,教她無法動彈。

  她不自覺的屏住呼吸,聽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他低首吻了她,薄雇冰涼,但他的舌卻如火般熱燙。

  她逸出一聲微弱的呻吟,覺得自己就像冬夜裡的飛紙遇著了火,瞬間淪陷燃

燒起來。

  那一瞬間她知道,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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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這輩子再不可能愛上別的男人一如愛他一般,雖然他長得不帥、又龜毛,
但沒人能像他一樣瞭解她,一如她瞭解他一般。

  晨光從百葉窗外透進,修改般的金黃光線映照在白色的枕頭、床單上,也映
照在邢磊身上。

  真是糟糕。

  她伸出手指描繪他裸胸上一條條的光影,不解自己為何總是無法抗拒他。

  原本,她是想在一切理清之前,不再和他糾纏不清的,但顯然她的意志不是

普通的不堅。

  小手向上爬至他冒出胡繼的下巴,她輕歎一聲,好希望能維持不變的和他就
這樣一直到、水遠。

  不過當然她知道事情沒有那麼商單,因為沒有什麼會是、水遠,特別是這笨

男人依然駑鈍。

  唉,為什麼別人的愛情都有酸甜苦辣,她的局局三缺一,酸苦辣都有了,就
是沒有什麼甜?

  哈,還甜呢,沒嗆死就不錯了!

  越想越不甘,葳葳皺起眉,一巴掌就巴了下去。

  啪!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邢磊猛地驚醒過來,睡眼惺忪的坐了起來,搞不清楚

出了什麼事,只見到葳葳包著被單,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

  「有蚊子。」她一臉無辜的說完就轉身下了床。

  邢磊撫著臉,愣愣地看著她優雅纖細的背影,半天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被扁。

  好吧,也許他昨晚拐她上床是太過分了點,不過在那種天時地利人和,燈光

美、氣氛佳的情況下,不把握機會那他就真的是太傻了。

  坐在跑車裡,邢磊將墨鏡戴上。

  更何況她當時也沒多反對,在出電梯門時,他甚至沒阻止她回對面,雖然他

在電梯裡又吻她是卑鄙了一點,不過她要是不配合,他一個巴掌怎麼可能拍得響


  嘴角得意的微微揚起,至少現在他知道葳葳仍然對他非常有感覺,這麼一想

,早上那巴掌倒是挨得挺值得的。

  大樓玻璃門內的電梯門噹的一聲打開,葳葳穿著簡單俐落的套裝走了出來,

他發動車子,將車駛到門口。

  她看到他,愣了一下,微偏著頭,一臉疑惑。

  「上車。」他隔著墨鏡瞧她,希望自己臉上看起來沒透露太多情緒。

  「你不是不去嗎?」她有些納悶,明明記得他死不肯再去面對羅家那些三姑

六婆的,怎麼這會兒倒一副要陪她一起參加的模樣了。

  「我後來想想紅包都包了,這喜酒不吃白不吃。」他找藉口搪塞,敷衍著。

  「你確定你真的要去?」葳葳雙手抱胸,好笑的瞧著他。

  「反正沒事,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扯扯嘴角,邢磊將視線從她身上拉回

,盯著前方車道。

  「好吧,你不介意就行。」她聳了聳盾,繞到另一邊開門上車,雖不知道他

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過既然他要去,她總不能阻止他,何況也沒阻止的必要。

  至少現在有件事值得慶幸,阿磊的到場,肯定能減少一半以上對著她炮轟逼

婚的三姑大婆。

  「葳葳,你終於來了,快快快,快進來幫忙!」

  才剛到了羅家,只見阿芳哇啦哇啦的衝上來,沒給葳葳喘口氣的機會就將她

給一路拉進羅蘭的房間。

  在一旁的邢磊要阻止已來不及,只能先去將車給停好。

  [怎麼回事?喂,阿芳,你慢些啊!那麼急想趕著去投胎呀!」瞧阿芳一臉

天要塌下來的模樣,葳葳好氣又好笑。

  「不是啦,你不知道,阿蘭早光等禮服的時候還好好的,復來她化妝化到一

半說要去廁所,我想啊,去廁所沒什麼,就讓她去啊,誰知道她一進去就把自己

關在裡面不出來了。羅媽說時辰就快到了,可大家說破了嘴,她不出來就是不出

來,你快幫忙勸她出來啦!」

  阿芳解釋原由間,兩人已到了准新娘的房間。小小房間裡擠了一群老老少少

的羅家人,有些愁眉苦臉,有些一副看戲的模樣,羅媽在廁所門口隔門對女兒喊

話,羅爸則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


  「阿蘭,你搞什麼鬼,這婚你到底是給還是不結啊?再過十分鐘子龍就要來

了,你再不出來,難道要你老媽我代嫁嗎?」風韻猶存的羅媽氣得七竅生煙,就

不懂女兒這回又怎麼了。

  羅爸在一旁聽了,噗哧一聲笑出來,忍不住小聲咕噥:「你想嫁人家還不見

得要咧。」

  「死老頭,叫你幫忙你不吭一聲也就算了,現在還在旁邊說風涼話,你是想

女兒嫁不出去你才高興是不是?」羅媽瞪了羅爸一眼。

  「沒,怎麼會?」羅爸摸摸鼻子乾笑兩聲,起身站到廁所門口,意思意思的

敲了兩下門,開口勸道:「阿蘭,聽你媽的話快出來,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

,如果你真的不想嫁——哎喲」肚子猛地挨了老婆一記肘拐,羅爸哀叫一聲,忙

口:「不是,我是說,你先開門出來,有什麼事慢慢說。」

  「你會不會說話啊你,真是木頭!」羅媽怒瞪老公一眼,低聲罵道。

  才進門的葳葳見狀死命憋住笑,上前道:「阿姨,你先讓大家出去,這裡人

這麼多,我看阿蘭也不會想出來的。」

  「是啊,阿姨,我們幾個和她談談,也許她願意和我們說。」比林可葳早到

幾分鐘的范怡儂也上前幫腔。

  阿芳在一旁拚命點頭附和,小聲道:「對啊對啊,阿蘭很愛面子的,人這麼

多,她就算想出來也不好意思啦。」

  羅媽閒言歎了口氣,「這孩子也真是的,都已經快三十歲的人了,好不容易

計了婚又拖個一年半載的,現在終於要結婚了,又不知在耍什麼牛脾氣。」

  「阿姨,你放心光出去,我想阿蘭只是一時情緒不穩,一會兒就好了。若是

等一下趙子龍到了,你就先泡個茶給他喝。」最後一個到的白雲很快就弄清楚情


況,她面露微笑的勾著羅媽的手勸道。

  「泡茶?」羅媽瞪大了眼,狐疑地揚聲。

  「對啊,泡茶。」白雲笑了笑,「我們保證今天會讓他抱得美人歸。」

  「好吧,泡茶就泡茶。」聽白雲說得這麼簡單,羅媽眨了眨眼,也只好由她

們試試看了。「也好,那就拜託你們了。」

  白雲微微一笑,要她安心,三兩下就將羅媽勸了出門,其他人見狀只好跟著
出去,只留下白雲、阿芳、葳葳,和儂儂四個女人。

  喀答一聲,送出了最後一個人,白雲將喇叭鎖鎖上。

  「好了,阿蘭,人都走了,剩我們四個,你到底要不要出來?」葳葳一挑眉
,在廁所門口揚聲。

  好半晌,正當她們想動手拆門時,廁所門的喇叭鎖終從喀的一聲開了。

  門一開,四個女人就見到羅蘭身穿白紗禮服坐在馬桶上,化到一半的新娘妝

早就被她給哭花了。

  四個女人互看一眼,很有默契的園到廁所門口一字排開或蹲或站。

  「好了,你要不要說說看是怎麼回事?」白雲抽了張面紙給羅蘭,柔聲問。

  羅蘭接過面紙,用力擤了擤鼻涕,卻悶不吭聲。

  唯一已經嫁人的儂儂見她不說,腦中靈光一閃,「阿蘭,你是不是不想嫁了
?」

  羅蘭飛快的抬首看她,下一瞬,紅唇輕顫起來,淚珠又串串落下。

  「喂喂喂,不會吧?你不嫁,那只什麼龍的等一下來了要了誰回去啊?」阿

芳見狀瞪大了眼哇哇怪叫。

  「沒……沒有啦,人家又沒有說不嫁……」平常豪放大方的准新娘搖搖頭,
聲音卻依然哽咽。

  「那你哭什麼?」葳葳擰著眉,不懂一向豪爽的阿蘭怎麼會想臨陣退縮,而

且她記得阿蘭和趙子龍平常吵歸吵,感情卻很好呀,難道不是嗎?

  「我……我只是……只是突然……」羅蘭緊握著面紙,囁嚅著。

  「突然害怕起來,對吧?」儂儂唇角輕揚,意會的幫她接話。

  「怕啥?」葳葳一愣,一臉茫然。

  話不多的白雲聽了,又抽了幾張面紙給羅蘭,輕聲替她回道,「怕失去自由

吧。結了婚,就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不能再像以往一樣我行我素,不管做什麼

,都得考量到另外一個人。人家說嫁出去的女兒撥出去的水,這句話不是沒有道

理的,雖然自己還是自己,但是換了一個新的環境,有了新的身份,以往看起來

一樣的事情,也會變得不同。」

  白雲說著說著笑了笑「你是怕嫁了人就不再是自己了吧?」

  羅蘭吸吸鼻子,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點了點頭。

  儂儂見狀笑了出來,「這點你放心啦,看我,結婚一年多了,日子還不是這

樣子過。」

  「我知道,可是知道歸知道,心情上一時之間還是無法調適嘛。」羅蘭咕噥

著,「何況你家那口子疼你呀。」

  「什麼意思,你家那口子就不疼你嗎?」儂儂好笑的回問。

  她咬著紅唇抱怨,「那不一樣啊,他們倆個性差那麼多,阿龍龜毛死了,很

多話都不會說出口……」

  聽到這裡,儂儂沒好氣的打斷她,「錯了,你以為浩霆平常嘴會甜到哪裡去

,要他說一句甜言蜜語好像要他的命一樣。所以我告訴你,不是只有趙子龍才這

樣,只要是男人都這樣。」

  「至少他們兩個都對你們不錯呀。」葳葳輕扯嘴角,心有所感的道。

  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兩個人同時轉頭看了她一眼。

  看著羅蘭和儂儂微訝的表情,表情尷尬的回問:「不對嗎?」

  「也沒有不對啦。」儂儂像是想起了什麼,笑得曖昧。

  「那你笑什麼?」葳葳嗅她一眼,俏臉有些微紅。

  「那你臉紅什麼?」羅蘭見狀也笑了起來,淚痕未乾就忙著調侃她,「是不

是想到你的大明星啦?!」

  一旁的白雲和阿芳聽了也忍不住笑。

  「少胡說。」葳葳紅著臉嘴硬的辯駁,轉移話題道:「倒是你,瞧你一張臉

花的,不要告訴我說這是今年流行的新娘妝,我會昏倒。儂儂,幫我把桌上的化

妝品拿過來。阿芳,你到樓下去和羅媽要些冰塊。白雲,你幫忙把阿蘭頭上的髮

型重新梳好。」她邊說邊拿浴室裡的毛巾沾水,將羅蘭臉上的妝洗掉。

  幾個女人聞言各自散開。

  「沒什麼才有鬼呢。」羅蘭不中計,挑眉笑問:「我說葳葳,你高中時不是

老想嫁大明星嗎?你們兩個都在一起私混那麼久了,幹嘛不乾脆找一天把手續辦

一辦算了。」

  「我是想嫁帥哥,他又不帥。」葳葳瞎扯著,將沾了化妝口叩的毛巾給洗乾

淨,要羅蘭敷在臉上,閃避這話題,「別扯了,不想等一下腫著兩眼結婚就好好

敷著。」

  羅蘭乖乖的任好友們幫忙打理自己,兩眼雖敷著毛巾,一張嘴可沒就此罷休


  「喂,你該不會就因為這點才和他拖到現在吧?」

  就算她想嫁,也要看阿磊肯不肯要啊?

  葳葳苦笑著,無力道:「少神經了,你今天是新娘子,拜託能不能別在今天

還忙著當媒婆行不行啊?」

  「沒辦法,她職業病太嚴重了,你要原諒她。」白雲拆下羅蘭快散掉的髮型

,笑著說。

  「喂,我今天是新娘耶,能不能給點面子啊?」羅蘭嬌嗔著。

  「我有不給你面子嗎?」葳葳話音誇張地拍拍她的臉,「我這不就是在幫你

『做面子』嗎?」

  「喂——」羅蘭拉長了音,拎起毛巾瞪她一眼。

  「喲,還會瞪人咧,你的婚前緊張症不見啦?」葳葳雙手抱胸,揚眉調侃。

  「林可葳——你你你——」羅蘭羞紅了臉,「等哪天你結婚,就不要讓我逮
到!」

  聞言,葳葳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隨即道:「八字都沒一撇呢,你慢慢等吧。


  「好了,別鬧了,你們兩個怎麼連大喜之日都能吵,從高中看你們槓到現在

,你們兩個吵不煩,我看了都覺得累。」白雲好笑的勸和,「新郎馬上就要來了

,先休兵一天,OK?」

  羅蘭和葳葳聞言,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她們又忍不住槓了起來,兩人對看一

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異口同聲道:「OK,休兵就休兵,我沒意見。」

  葳葳見狀忍不住笑著捕了句:「我是看在你是新娘的份上。」

  「我是看在你是伴娘的份上。」羅蘭不甘示弱的回嘴。

  瞧她們倆你一言、我一句的又槓了起來,白雲翻了個白眼,無奈的笑笑,放

棄叫她們停戰,專心弄起羅蘭的長髮。

  結果就見這兩個女人,從開始化妝到結束,嘴上都沒停過,幸虧葳葳技術好

,羅蘭才沒頂著化壞的新娘妝結婚。

  邢磊在羅蘭化好妝之後,終於等到葳葳從房裡出來,怕她被羅家女人纏上,

他不顧禮貌的擺脫纏著他看相親照片的羅家二姑婆,快步迎上去。「葳葳。」

  葳葳聽到他的聲音,轉過身來,卻差點撞到另一位也忙著擺脫羅家三姑姑的
男人。

  擦身問她向對方微一頷首,那男人卻緊急抓住她的手臂二副和她很熟的模樣

,對羅家三姑姑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葳葳愣了一下,不禁抬頭看那男人。

  「原來你是葳葳的男朋友啊?」三站站瞪大了眼,反應超快的連珠炮般笑問

:「哎呀,不早說,眼光不錯、眼光不錯,葳葳條件很好呢。你們倆交往很久了

嗎?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不——」葳葳尷尬的紅了臉,才要說話,另一隻手突然從後冒了出來,硬

是隔開那男人抓住她手臂的大掌,攬全了她的腰,跟著她就聽到邢磊冷冽的聲音

在她耳邊響起。

  「不好意思,我想這位先生認錯人了。」

  「咦?」三姑姑呆了一下。


  那男人看到邢磊佔有的姿勢和他難看的臉色,竟然眼也不眨、笑容未減,輕

描淡寫的道:「抱歉,我視力不好,一時看錯,啊,等等——」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側身逮住剛從房門出來,偷偷摸摸想從他身邊溜

過去的阿芳。

  「哇啊——」阿芳驚叫一聲,卻仍是被他給拉進懷裡。

  那一臉斯文的男子笑笑的看著眾人,老神在在的道:「這位才是。」

  「什麼是?我才不是啦,你不要亂說啦!」阿芳驚慌的怪叫。

  那男人壓根不理她的抗議,笑容滿面的道:「事實上,我們兩個下個月就要

結婚了,到時歡迎各位來喝喜酒。」

  「什麼?」阿芳閒言瞪大了眼,滿臉通紅的看著他辯解,「才……才沒有,

誰要跟你結婚,我又不是腦袋壞掉!」

  「是嗎?」他挑眉,臉上笑容非常非常的溫柔,一字一字地輕聲道:「你、

確、定?!」

  阿芳在瞬間漲紅了臉,可她還是試著做垂死前的掙扎,「先……先生,我…

…我我我又不認識你,不……不不不要開這種玩笑啦……」

  「不認識我?」他眼一瞇,眼鏡店下的黑瞳閃過一絲火氣,可臉上笑意卻未

減一分。

  「我們都已經訂婚了,你怎麼可以把我忘了呢?我這幾年可是時時刻刻把你

給記在心裡呢。」

  像是被下了定身咒,阿芳聞言一僵,「那…那只是我媽答應的,我又沒答應
——」

  「喔,那就是說你也記得羅。」男人嘴角輕揚,得意的看向眾人,「不好意
思,我想我和我的未婚妻有點小問題要解決,抱歉,先失陪了。」

  「林子傑,你不要胡說啦,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妻——」阿芳著急的抗議。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嘛。」因為她的不打自招,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更
和善了。

  「走吧,婚禮快開始了,你可要好好跟著,別『一不小心』走丟了,我會擔
心的。]

  說完他緊緊握住她的小手,非常有禮貌的和其他看傻的人二打了招呼,才強
行帶著阿芳離開。

  「搞什麼啊?」三姑姑呆看著遠去的人影二回神想起還有個葳葳可以遊說,
「對了,我說葳葳呀,你還沒結婚對吧?說真的,你年紀也不小了,俗話說得好
,有錢沒錢嫁個老公好過年。」

  有這句嗎?葳葳哭笑不得的看著羅家三姑姑,有些尷尬。

  只瞧三姑姑從提袋裡掏出另一本相親簿,翻給她看,碎碎念道:「我這裡有

些條件不錯的男人,你要不要看看,看看而已,不勉強你一定要和對方出去,這

緣分嘛,雖然說不強求,不過也別將它能往外推,姑媽這會兒會帶著這些人的照

片呢,當然就是他們和你有緣——」

  「有緣不一定有分。」聽到這裡,邢磊終於忍不住冷聲開口打斷她。

  「阿磊……」葳葳忍著笑,要他禮貌點。

  「咦?話不能這麼說,有沒有分可得見過才知道。」三姑姑沒察覺不對,繼

續想要說服葳葳,直到她抬頭看到邢磊難看的臉色,她眨了眨眼,重新低首再看

看他依然環在葳葳腰上的手,才猛然意會。

  只瞧她面不改色的收起相親簿,改口笑道:「不過婚禮快開始了,我看等一

下有空再瞧也來得及,小伙子,你說對不對?」

  能說不對嗎?

  邢磊瞪著追滿面笑容的老女人,只能僵硬的點了下頭。

  三姑姑見狀呵呵笑起來,像是知道了什麼大秘密似的,很快的收好東西,轉

身找姊妹淘講八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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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在生什麼氣?」瞧他一臉陰沉,葳葳終於忍不住小聲開口。

  這男人從方才婚禮前一直到現在吃喜酒,非但一雙眉頭死擰著二張臉還臭黑

得活像別人欠了他幾千萬似的。

  「沒有。」邢磊自唇縫間迸出兩個字,一臉冷的吃著碗中的飯萊。

  「那就別擺著個苦瓜臉。」她頓了一下,猜想他也許是不想再應付那些不時

會湊過來要簽名的歌迷和羅家的紅娘長輩,便道:「如果你累了就先回去,我會

和阿蘭說一聲,我想她不會介意的。」

  「你這麼早走行嗎?」他轉頭看了身旁的她一眼。

  「我沒要走啊。」葳葳訝然失笑,不懂他話是怎麼聽的。

  邢磊聞言皺起眉頭,悶聲道:「那就不用了。」

  知道他口是心非想回家去睡大頭覺,葳葳補充道:「如果你是怕我沒人載,

和阿芳在一起的那位林先生說,等一下可以順道載我回去。」

  「我說不用了!」

  他的聲音突兀的大聲起來,同桌的人紛紛轉頭看向他們。

  葳葳神情尷尬,臉色有些蒼白,邢磊則僵在當場,大夥看他們倆之間氣氛有

些怪異,十分識相地各自閉嘴低頭繼續吃飯。

  下一秒,她突然起身離開。

  刑磊見狀暗咒一聲,連忙跟了上去,她走得很快,他音到出了喜酒廳外的飯

店走廊上才追上她。「葳葳。」

她腳下未停,頭也不回的繼續朝前走。

  「葳葳——」他伸手拉住她。

  她被他拉停了下來,卻一臉冷,「放手。」

  「該死,我剛不是——」

  她冷著臉,低聲開口打斷他,「放手,酒席上有記者,我不想明天登上娛樂

新聞頭條。」

  不用等明天,他們倆昨晚在餐廳外的擁吻照片上了今天娛樂新聞大頭條。

  邢磊表情怪異,仍未鬆開手,不過卻默默心虛起來。

  葳葳見他不肯鬆手,悶在肚子裡的火不由得全冒了出來,怕引人注意,她只

能低聲斥道:「我之前也說過了沒有人勉強你一定要來,今天早上我還問過你一

遍,OK,是你自己說要來的,結果來了又擺臉色給人看。好,既然你待得不舒服

,那我讓你先回去,你對我發什麼脾氣?」

  她難得的火氣讓他瑟縮了一下,不自在的道:「我不是對你發脾氣。」

  「不是對我,難道是對同桌的其他八個人嗎?」她生氣的硬抽回手,「我告

訴你,今天就算我們是朋友,我也沒必要受你這種莫名其妙的氣」

  「朋友不是這樣當的!」聽到她說的話,他突然神情怪異的開口。

  葳葳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卻聽他很快的又說了句:「我們不是朋友。」

  「什-----」她嘴裡才蹦出一個字,就發現他竟然強吻她,在飯店走廊上。

  天啊,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葳葳瞪大了眼、羞紅了臉,想斥責他卻沒辦法,跟著沒多久,她就忘了要斥

責他的念頭,事實上,要不是她背靠在牆上,而且他還扶著她,她可能早癱軟坐

倒在地了。

  當他終於放過她的唇舌,她只能雙眼迷濛地輕喘著。

  他也在喘氣,一隻手貼撫在她的頰上,黑睦暗沉、嗓音低啞的重複道:「我

們……不是朋友,絕對不是!」

  震懾地看著他,葳葳有一瞬反應不過來,腦袋裡除了混亂還是混亂。

  他不當她是朋友嗎?怎麼會?怎麼可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掌心下的脈搏急急狂跳著,她既慌亂又困惑,懷疑自己聽錯,但他眼中

閃過的除了情慾之外,還有著一些強烈又宜接得幾近嚇人的「什麼」……

  是什麼?她記得曾在哪裡見過——

  照相機的閃光燈突地亮起,剎那間打破了兩人之間靜止的迷咒。

  葳葳在瞬間回到現實,反射性的瞇眼抬手遮光。

  照相機卡擦卡擦的接連響起,伴隨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記者和問題。

  「林小姐,請問你們倆真的如報上所說早已交往數年了嗎?」

  「邢磊,我們是娛樂一週報,謠傳你和林小姐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同居,這消
息是真的假的?」

  「林小姐,聽說你們倆實際上已經結婚,當初你會同意當地下夫人,是否怕
影響邢磊的歌唱事業?」

  「你們是不是已經有了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幾歲,上學了嗎?」

  「什麼……不是……我……你們……」聽到這些問題,葳葳早傻住了,慌亂
之下又看見遠處竟然連電視台的記者也扛著攝影機趕來做SNG連線,而且還不只
一家,她臉色立即刷白,被這些蜂擁而至的記者嚇得往後跟路了一步,卻退進了
邢磊懷裡。

  他扶住她,記者們立刻把握住機會,閃光燈立時又滿天亮起。

  天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想開口解釋,卻不知道怎麼說,她以前也面對過記者,但從來沒發現這些

人看起來竟如此面目猙獰嚇人。

  隨著電視台攝影機而來的是更刺眼的聚光燈。

  她被那耀眼的光線照得又縮了一下,雖然她從來不是膽小的女人,可面對這

些如豺狼般咬著獵物不放、一個接著一個節節進退的問題,她連聽都聽不完全,

更不知該從何答起。


  突然,一名女記者躁進的將麥克風湊到她面前硬要逼她回答,卻因為別人推

擠而致使那支麥克風朝她的臉打來,她來不及閃,正準備咬牙忍痛,一隻大手及

時伸出擋住,才沒讓麥克風上的節目牌子打到她。

  邢磊推開那支麥克風,將她轉過身護進懷裡,火大的怒剩周圍那些記者。

  「讓開!」他冷聲開口。

  周圍的人安靜了下來,在他前面的記者嚇得讓開了一條路,他擁著她朝前走

。可記者們怎麼可能如此容易就放棄這條大新聞,他們才走沒幾步,那此記者又

有如打不死的蟑螂急急追了上來。

  「邢磊,請你回答問題,你們倆是不是已經結婚了,還是這只是場誤會?你

給我們獨家,我們節目一定會幫你向觀眾澄清。」

  「無可奉告。」他冷著瞼帶著她穿越人牆。

  「邢磊,你別聽他瞎扯,這種事要召開記者會讓各家新聞報導效果才好,我

們電視台挺你到底,請問你們倆究竟是何種關係?」

  「無可奉告—」他丟下同一句話,發揮這幾年練就的擠功,硬是推開記者

群朝門口走去。

  「邢磊,你隱瞞婚姻此舉,是否是應公司要求?」

  「無可奉告—」

  記者們繼續丟下一連串問題,閃光燈也依然閃個不停。

  面對那些問題,邢磊只用同一句「無可奉告」來回應,到最復他連這句都懶
得說,硬是護著葳葳擠到了飯店停車場,上了車快速離去。

  好不容易上了車,葳葳本以為終於擺脫那些記者,沒想到一會兒後竟然從後


照鏡中看見電視台那醒目的SNG車跟了上來,再仔細一瞧,在那輛車前前後後的

車輛裡,幾乎是人手一台相機,甚至有記者不顧一切的探出窗口,猛拍照。

  「我的天……」坐在前座的葳葳呻吟一聲,臉色蒼白頭痛的往下縮。

  邢磊見狀暗罵一聲,踩油門加速擺脫那些跟上來的記者車。

  在安排這些事情時,他早料到會引起騷動,但是剛剛在飯店裡,葳葳雖強自

鎮定著,但緊抓著他的手卻透露出她緊繃的神經,將她護在懷裡帶她出來時,他

發現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輕顫著,那一瞬,他幾乎恨起自己來。

  緊握著方向盤,他據著唇,從眼角瞄到她白得發青的臉,他只覺得腸胃突發

一陣熟悉的痙攣。

  直到此刻,他才曉得自己有多在乎她,以前她出了事,他也會這樣胃痛,不

過他當時以為那只是純粹的胃痛,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

  真白癡。

  暗暗咒罵一聲,他又瞥了她一眼,只見她低首焦慮地啃咬著指甲,那是她的

壞習慣,一焦躁起來就會猛啃指甲,最近這幾個月尤其嚴重,她的食指指甲被她

自己啃得光禿禿的了。

  「別咬了。」看不下去她虐待自己的手指,他趁紅燈停下車時,將她的小手
拉離她的嘴。

  葳葳惱怒的看了他一眼,不過還是放棄啃咬指甲,可等他重新上路,卻又看

見她那一排貝齒開始折磨她的粉唇。

  他歎了口氣,「別擔心,不管是什麼事,張哥會處理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緊蹙著眉,焦躁不安的問。

  邢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面不改色的道:「我不知道。」

  「你要不要打電話問一下張哥,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那些記者

會認為我們兩個結了婚,還生了小孩——」

  她話才出口,想到那SNG現場連線的轉播車,突然意識到一件很嚴重的事,

不覺頭痛起來呻吟出聲,「喔,天啊,完了,我爸看到會氣死!」

  「你爸看娛樂新聞?」他奇怪的看了她」眼。

  葳葳沒好氣的道:「不是,我爸不看,不過我媽會看,那表示我爸就算不是

立刻看到,也會想辦法看到。何況現在有線電視的新聞因為二十四小時在播,什

麼芝麻綠豆的小事都會報導,更別提搖滾樂團MARS的主唱有個同居多年的地下夫

人這種事了,這條八卦新聞要是一個小時沒重播一次才有鬼,搞不好播別的新合

時,一旁還會打上重點字幕……」她越講臉越白,簡宜是沮喪到無以復加。

  「你可以先打電話回去解釋。」他口是心非的建議,心裡還真怕她拿起電話


  「沒用的。」葳葳頭痛的探著太陽穴,「和我媽在電話裡絕對講不清楚,我

爸就更不用說了,打回去只是討罵而已。」

  突然之間,他開始感謝未來的岳父大人如此難纏。努力掩飾臉上的笑意,他

假好心的開口問:「那你想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歎口氣,消極的道:「你不是說張哥會處理嗎?也許這新
聞過兩天就能解決了。」

  「要是你媽忍不住一時衝動跑上來呢?」他聞言,開口假設提醒。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她煩躁的看了他一眼,「等到時再說吧,說不

定當面解釋,我媽會比較聽得進去。」

  「那就好啦。你還擔心什麼?」

  「我是怕我爸也跑上來。」真是越想頭越痛。

  「那又怎樣?」他一臉平靜。

  「不怎麼樣。」她惱怒的從牙縫中迸出一句:「只不過會逼你和我一起走上

紅毯而已。」

  聞言,邢磊默默的在心裡巴望岳父大人能連連北上,就算電視台忘記打上重

點字幕,他也會讓張哥去確定這條新聞播送的次數能多得讓葳葳的家人看到。

  見他沉默,她心中有種莫名失落。

  該死,她失落個屁啊!

  難道她還奢望他會開開心心的說出甜言蜜語,然後對她求婚嗎?

  著惱的將視線瞥向車窗外,她不禁氣起自己在這種狀況下,腦袋竟然還不清

不楚的亂髮夢。

  可惡…

  閃光燈突地又亮起,她緊急擋住臉,飛快的將車窗關起。

  當車子回到他們位在淡水大樓門外的那條街,卻見到另一群媒體早已在那裡

守候多時。

  葳葳瞪著那些如蝗蟲般湧上來的記者只想尖叫!

  葳葳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是因為她夢到有人不知怎麼跑到陽台上拿著麥克風

要她回答問題。

  她被這夢嚇出一身冷汗,還忍不住拉開窗簾檢查陽台有沒有人。

  沒人。

  她在落地窗邊蹲下,扶著額頭歇斯底裡的笑了起來。

  當然沒人,這裡是十二樓耶,我的老天,她在想什麼啊?

  天啊,這一切實在太荒謬了!


  今天稍早他們光是從車裡進到大樓,就花了二十幾分鐘,她實在無法想家明

天早上要如何守越樓下那些記者群,他們甚至徹夜守在車裡,教她想要落跑都不

可能。

  從她一回到家中,她家那支電話就響個不停,除了記者之外,還有神通廣大

不知從哪弄來她電話號碼的偏激歌迷們,放話詛咒她不得好死、罵她是賤女人,

讓她意外的是,竟然還有完全不認識的人鼓勵她要堅強,還有一些是那種只見過

一兩次面已八百年沒聯絡的傢伙,因為想知道內情,幸災樂禍打來採口風的。

  當接到第二十通電話之後,她終於受不了的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電源。

  電視上一如她所想家的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重報一次這條八卦新聞,到了晚

上十點的整點新聞,她的一生縮影幾乎能在那短短幾分鐘的報導內看到,從她的

父母、讀的學校、這幾年工作歷程,她甚至看見一張陌生的臉孔在電視上接受訪

問,說是她鄉下老家從小看她長大的鄰居,然後他覺得她個性如何如何、做人怎

樣怎樣——

  天曉得,她壓根沒見過那個人!

  當然,那不表示那些記者每個都沒找對人,事實上,他們只差沒把她的祖宗

八代全從墳裡挖起來訪問了。

  她笑著笑著,突然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忍受這些,偏偏她無法否認兩個人幾乎和同居沒兩樣的

事實,更別提她和他昨天才上過床。

  如果他愛她也就算了,至少那些人指控的會比較接近事實。

  可事實卻是,她愛他,他不愛她,她以為他當她是朋友,結果他說不是,那

他當她是什麼?!

  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呢?

  「別哭了。」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句。

  葳葳嚇得差點心臟無力,一抬首才發現是邢磊。

  他在她身邊蹲下,笨拙的拿著面紙替她拭淚。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疲倦得沒有精神遮掩自已的狼狽,哽咽的問。

  「十二點的時候,張哥打電話詛已經讓人去你老家協助處理媒體記者了。你

在睡,所以我沒叫醒你。」他簡單帶過,沒說他因為看她睡得很不安穩,擔心她

晚上醒來情緒失控,才沒回去。

  「你有沒有問他,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吸吸鼻子,聲音沙啞。

  他喉嚨緊縮,心跳飛快,好半晌才照著之前準備好的說辭道:「說是昨天晚

上我們在停車場被狗仔隊拍了照,今天上了頭條,我們去吃喜酒時,被去採訪趙

子龍結婚消息的記者認出來,其他的,都是那些八卦記者加油添醋胡亂猜測瞎扯

的。」

  「也沒有多瞎扯。」她諷笑兩聲,自嘲道:「至少他們說的有一半是事實,


除了我們沒有結婚,也沒小孩之外,其他都說得八九不離十了。」

  她臉上的表情教他心痛不已,差一點他就想取消這整個計畫,開口提議明天

開記者會澄清一切,不過一想到她可能嫁給別人,他動搖的決心又重新穩固。

  「我們可以結婚。」他突然開口。

  葳葳愣了一下,心痛的苦笑道:「結婚?為了這個八卦嗎?然後呢?等事情

平息了再離婚嗎?何必?」

  「用不著。」他表情古怪。

  〔什麼用不著?」她又呆了一下,抬頭看他,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

  「我說…」發覺自己聲音腔調有些怪異,邢磊清了清喉嚨道:「我們用不著

離婚。」

  「為什麼?」她傻住了,直覺反問。

  為什麼?這個……

  「因為…」他知道他應該趁這時候告訴她,可是他嘴張了張,那三個字卻只

在喉嚨裡打轉。

  「因為什麼?我沒聽清楚。」她皺眉。

  「因為我……」他終於將那些字眼擠出聲音,不過聽來卻如咕噥一般。

  「到底是因為什麼?你說大聲點啊!」她還是沒聽清楚,不過心跳卻莫名加
快。

  該死,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膽小!

  邢磊窘迫的紅了臉,慶幸天色黑得讓她瞧不清他的臉,他重新鼓起了勇氣,

沙啞的道:「因為我愛你。」

  說完,雖然明知她看不清,他還是不自在的撇開臉。

  屋裡一片沉寂。

  月兒從雲中露出了臉。

  他只覺得尷尬萬分,沒想到卻聽見她開口冒了一句

  「這種時候還開這種玩笑,你不覺得太過分了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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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開玩笑?

  邢磊呆了一下,迅速轉過頭來。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他皺起眉頭,無法置信的瞪著她。

  「不然咧?」崴崴吸吸鼻子,生氣地瞪回去。

  他看著她,半天無言以對,下一秒,他捧著她的臉,用力的給她吻下去,直

到兩個人都快缺氧了,他才放開她,火大的道:「你覺得呢?」

  她瞪大了眼,俏臉泛紅的輕端著,在月光下終於看清了他的表情,當然也沒

錯過他那雙諱莫如深,帶著激昂情感的黑瞳。

  這一次,她終於認出那其中的「什麼」是什麼了,因為她曾經見過,在她每

次想到他的時候,鏡子裡她的雙眼中有著同樣的東西。

  她倒抽日氣,無法置信的貶了眨眼,他還是在。

  雖然知道有些白癡,但她還是捏了自己一下。

  噢,天啊,會痛!

  而且他依然還在,臉上的神情除了激情之外,還帶著惱火和尷尬。

  「你……」葳葳張了張嘴,試探性的開口:「你是認真的?」

  「廢話。」他瞪著她,既想親她又想用力搖晃她。

  雖然他說話時,臉頰上的肌肉因為忍氣抽搐了一下,她還是覺得他看起來從

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帥過。

  不過心裡喜悅的泡泡在剛冒出來的時候又瞬間消去,她滿臉疑惑的看著他,

「你不是總當我是朋友嗎?」

  邢磊緊抿著雇,半晌才老大不爽的道:「人是會變的。」

  「你怎麼知道你你你……不是因為一時的衝動,而錯認自己的感覺?」她退

縮了回去,請給他聽的同時,也叫自己理智一點,怕他只是因為被逼急了,或是

同情她什麼的,所以才急就章的如此認為。

  如果真是這樣,等他發現他對她的感情依然只是朋友,那她絕對會受不了的


  「一時衝動?」他挑眉瞇眼,[這十年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如此確定過。


  「我需要想一想。」因為從來沒面對過這樣的他,而感到壓迫,她撫著心口

,像是不如此做它就會蹦出喉嚨。

  她窘迫的起身,神情複雜的看著他,退了一步,輕聲道:「也許我們倆都該
冷靜一下,好好想想。」

  「葳葳-----」

  邢磊跟著起身,她卻退回房裡,滿臉儘是為難,還有膽怯,「拜託……」

  她臉上的表情讓他止步,他雙手插在褲口袋裡,壓抑想拉住她的衝動。

  「我是認真的。」他堅定的重複。

  她喉頭一緊,「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想一想……」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

  葳葳輕輕合上房門,彷若關太大力就會碰碎什麼。

  門關上了,關門聲輕得幾乎讓人忽略。

  該死了,早知道他就等時機成熟時再說。至少她有一點說對了,他剛剛會說

出口的確是一時衝動,他本來不想逼她太緊的。

  邢磊暗咒一聲,重新在客廳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坐下,他瞪著落地窗外的天空,直到它逐

漸泛白,只希望他沒將一切給搞砸了。

葳葳猜對了,她果然無法出門,不過不是因為樓下那群記者,而是因為大清

早就搭車北上趕來的雙親。

  一早聽到門鈴聲,她從窺視孔裡看見他們時,有一瞬真想假裝自己不在,不

過想歸想,她歎了口氣,還是將門給打開。

  唱片公司派去協助她爸媽應付媒體的小姐陪在她雙親的身邊,一臉抱歉的看

箸她,葳葳微笑對她道謝,因為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麼難纏。

  「小葳,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爸氣沖沖的進門,一把丟下幾乎快被

捏爛的報紙,火大的罵道:「我和你媽把你養那麼大,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嗎
?」

  「好了啦,老頭子,女兒都那麼大了,你也給她留點面子。」林媽在一旁勸

著丈夫,轉過身來卻又對女兒埋怨道:「不過我說小崴呀,你連結婚都不讓爸媽

知道,實在是太讓媽傷心了。」

  「都是你,當年你讓她上台北念什麼商校也就算了,之後竟然還鼓勵她去學

什麼鬼化妝的,才會讓她在外面學人家當什麼地下夫人!那個時候要是聽我的,

畢業後就去相親,現在咱們倆早就抱孫子了!你看看、你看看,現在弄成這樣,

我一張老臉都給丟光了!」林爸氣得怒髮衝冠,頻頻指責林媽的不是。

  「誰說沒孫子抱!」林媽瞪老公一眼,回頭對著女兒道:「葳葳,你不是生
了一個嗎?快快快,快抱出來給媽瞧瞧!」

  抱?她連懷孕都沒有過,更別提生了,還抱咧?叫她到哪去抱啊?

  葳葳無奈苦笑,才要開口解釋,卻見到邢磊從她浴室裡走出來,雖然他身上

穿了衣服,可領口卻是敞開的,而且半長不短的發還滴著水,他看起來一副剛剛

洗完澡的樣子。

  我的天,他在這裡幹什麼?

  她瞪大了眼,在驚見雙親要回頭看她在看什麼時,突兀的大聲喊道:「我沒

有結婚!」

  「什麼?!]林爸林媽聞言立刻專注的盯著女兒。

  「沒結婚那報紙上為什麼這麼說?」林媽拉高了聲音,「昨晚上新聞還一直

播,你叔伯阿姨們頻頻打電話來問,問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那……那是誤會。」她皺眉使眼要邢磊避開,他卻動也不動,只是輕鬆寫

意的站著。

  「誤會?」林爸臉色難看的拿起報紙,將娛樂版的頭條攤開,只見一張她和

邢磊在停車場擁吻的照片大刺刺的佔了幾乎四分之一的版面,更慘的是剩下的四

分之三還塞了四五張他們倆像傻瓜一樣抱在一起,在人行道上跳華爾滋的照片。

  葳葳頓時紅透了臉。

  天啊,她知道報紙上有照片,可不曉得是這個樣子的。

  「你要告訴我這個也是誤會嗎?」林爸生氣的戳著報紙,「你看看、你看看

,你這是什麼德行,白癡的在街上跳舞,還笑得像傻瓜一樣,看起來像什麼東東

啊?」

  林媽聞言卻一把扯過報紙,像支茶壺一樣擦著腰幫女兒反駁,「什麼什麼東

東,看起來當然像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在街上跳舞有什麼不好,很浪漫啊!」

  「浪漫個鬼,真是丟臉丟到外面去了!」林爸忿忿的對林媽低吼。

  「有什麼好丟臉的,你自己不懂得浪漫就覺得丟臉,真是的,我當初怎麼會

嫁給你這根木頭呢?」

  林爸氣得漲紅了瞼,逕自和老婆吵了起來。

  葳葳無力勸和,雙頰早已因為那些照片而羞紅,她抬眼想再示意邢磊趁父母

吵得不可開交無暇顧及其他時快走,卻看見他輕揚嘴角,無聲開口。

  很漂亮。

  她又羞又惱的瞪著他,他卻只是笑著,眼神莫名溫柔。

  葳葳心兒一陣狂跳,他又開口。

  我愛你。

  雖然無聲,她卻彷若聽到他溫柔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感覺到他溫熱的

氣息噴在她的耳後頸上。

  她下意識的微惻了下頭,像是要閃避,他看見她的反應,笑意更深。

  她只覺得臉頰發燙。

  老天,她爸媽都還卡在他和她中間吵得熱鬧滾滾呢,她卻覺得天地間好像只

剩他和她一樣。

  完蛋了,她看她真是病得不輕。

  他又開了口,這次說了五個字。

  我們結婚吧。

  她哭笑不得的瞧著他,不敢相倍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還能求婚,不覺間有些認

了命,雖然她還是怕他因為」時衝動,怕他誤認自己的感情,可看著他既溫柔又

執著堅定的面容,她只覺得心揪得好緊、雙眼莫名濕熱。

  事到如今,她還能如何呢?

  她嘴角因他的話而牽動,浪卻如斷線珍珠般從眼眶滑落。

  他看見她的淚想上前,她搖頭,怕他被老爸發現可能會上演全武行,可他卻


依然繞過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和她的爸媽,將她擁入懷中好聲安慰。

  他的懷抱是如此的熟悉溫暖,別說是抗拒了,她根本在一入他懷中時,就忍

不住緊緊攀著他的襯衫,將瞼埋在他胸膛輕泣。

  「喂喂喂,你是從哪冒出來的?王八蛋,快放開我女兒—.」林爸終於發現

屋裡多了一個人,一見女兒被這臭小子抱住,他作勢就要衝上前分開兩人,幸好

林媽眼明手快的阻止。

  「老頭子,你幹什麼?」

  「還幹什麼?當然是分開他們啊!」林爸橫眉豎目的吼著二光天化日之下,

抱在一起像什麼話?」

  「你是老古板啊?什麼光天化日之下哇啦哇啦的,你沒看到人家正在安慰她

嗎?女兒都被你罵哭了,你還想怎麼樣?」林媽一聲河東獅吼,硬是將老公攔住


  咦,哭了?

  林爸經林媽一提醒,這才發現女兒真的在哭,可他罵都已經罵了,總不能叫

他道歉吧?要不然他的面子要往哪裡放?!更何況這事本來女兒就做錯了,於是

他一張口又道:

  「我——」

  「我什麼我?你閉嘴啦你!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們吻都已經吻了、抱都已
經抱了,了不起就補辦個結婚手續啊!」林媽一瞪眼,母老虎似的擋在老住面前


  看女兒待在那小子懷裡那麼安分,光看這點,她就決定要力挺女兒到底。

  「什麼——」林爸不甘地還要再請。

  「什麼『什麼』?」林媽再度打斷地的話,伸出合指戳向他的肩頭,「葳葳
都被你罵哭了,你是哪裡覺得不滿意了?難不成你是想打她,還是想和她斷絕父
女關係?她都已經三十歲了,又不是才三歲,她自己的感情問題還用得著你來管
嗎?我告訴你,你對這個女兒不滿意,老娘我可滿意極了,今天她如果不結婚,
要當地下夫人,那也是她的事,不管她怎麼做,她仍然是我郝佳嫦的女兒!」

  「你……你你你你……」林爸伸手指著林媽的鼻頭,可你了半天卻罵不出下
」個字。

  「我們會結婚的。」

  沙啞哽咽的聲音從林媽身後傳來,林媽驚訝的回過頭,只瞧女兒人雖然還在
那小子懷裡,頭倒是抬了起來,紅著眼眶感動的看著她道:「媽,我和阿磊已經
決定要結婚了。」

  林媽呆了一下,不忘伸手摀住老公的嘴,以免他那張臭嘴又冒出廢話。不過
她驚訝是應該的,可那個小子臉上竟然在聽到女兒的話後閃過訝色,這點就很奇
怪了。

  就在她狐疑這兩個小的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準備在那小子膽敢反對的

時候放狗——喔,不是,是放她老公上前咬人時,那位大明星,對了,想起來,
她記得他叫邢什麼石頭的,啊,反正就是那小子很識相的開口附和。


  「對,我們已經要結婚了,報紙上那些新聞只是記者們加油添醋寫上去的。
」邢磊的手緊緊握住葳葳微顫的小手,堅定的看著未來的岳父岳母大人道:「因
為我的身份,造成這次的誤會,我很抱歉,公司已經準備召開記者會,將對外澄
清一切。」

  他說著深吸了口氣,看著兩位長輩道:「請你們答應將葳葳嫁給我。」

  林媽眨了眨眼,林爸則發出嗚嗚聲,因為老婆的手還捂在他嘴上。

  「別吵。」林媽伸出另一手拍拍老公的臉,然後在丈夫耳邊咕噥了老半天。

  奇異的是,原本還暴跳如雷的林爸在聽了幾句後,表情開始緩和了下來,雖
然他還是瞪著邢磊,不過比剛剛一副想衝上去扁人的模樣要好太多了。

  林媽見狀又對他咬了幾句耳朵,林爸級著眉頭,搖頭反對,不過眼神已經沒
那麼凶惡了。

  林媽繼續對林爸進言,終於,林爸的眉頭舒展開來,他沉吟了好一會兒,才
痛下決心,看著女兒和那小子,乾脆的道:「好吧,你們要結婚,可以,我有三
個條件。」

  「沒——」邢磊開言就要答應二隻小手卻輕壓住他的嘴,見是葳葳,他意會
的閉上嘴,乖乖噤聲。

  「什麼條件?」葳葳秀眉輕蹙,反問。

  林爸見狀不禁在心裡哀歎女大不中留,還沒嫁呢,這女兒心就向著別人了。

  可林媽看了心情倒是挺好,不錯不錯,這小子有前途,被葳葳教得不錯。她
笑笑的開口道:「第一,當然召開記者會澄清是應該的,不過除了澄清之外,你
還得宣佈你和葳葳的喜訊。第二,結婚喜酒要席開五百桌,務必要將我們林家的
面子討回來。第三,我們兩個老的想抱孫子,我看你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再拖
下去歲歲就要變成高齡產婦了,所以結婚後記得要努力做人,要是一年後還抱不
到孫子,我們兩老就會一起過來住,住到有孫子抱為止。」

  邢磊開口想說好,可葳葳的手還是壓在他嘴上。

  只聽她開口殺價道:「五百桌那麼多請誰?我們家又沒那麼多親戚,只是浪
費錢而已,一百桌。」

  「沒親戚有媒體和好友啊,四百桌。」林媽笑咪咪的說。

  「好,就算多了那些人,加一加兩百桌就差不多了。」

  「不成,最少要有三百桌。」林媽堅持著。

  葳葳看了老媽一眼,折衷道:「兩百五十桌。」

  「成交!」

  老媽答應之爽快,教葳葳有些後悔,早知道她就多堅持一下,搞不好就能省
掉五十桌的開銷了。

  看出她的懊惱,邢磊笑了笑,在她耳邊小聲道:「他們肯原諒就不錯了,就
算要我席開一千桌我都願意,我們算賺到了,老婆。」

  她耳根子一熱,臉紅的回首填道:「還沒嫁呢,誰是你老婆?」

  林爸一瞪眼,哼聲道:「你也知道你還沒嫁呀,那你還幫著這小子和你媽殺
價!」

  葳葳又羞又尷尬,幸好老媽幫她解了圍。

 
 「好了啦,現在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老頭子,你就少說兩句啦!走走走,
我們到房裡我幫你擦藥,你不是說一早坐車上來,坐得你腰酸背痛的嗎?我替你
揉揉。」林媽邊說邊帶著老公進房去了。

  一旁看戲的唱片公司小姐見大事底定,和兩人打聲招呼就匆忙回公司報喜去
了。

  眼看客廳裡只剩下自己和他,葳葳不由得又緊張起來。

  她抬眼看他,窘迫的開口:「抱歉我剛剛……」

  「一時衝動,嗯?」他挑眉,笑問。

  「別鬧了。」她才剛退燒的臉又紅了起來,眼裡卻依然閃著不安。「阿磊…
…你真的確定……」

  「如果我不確定你要如何?」他好笑的輕撫她的臉,將她耳邊的髮絲掠到耳
後。

  「我不知道……」她尷尬的道:「事到如今,好像也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
了……——]

  「所以只能隨便我了是嗎?」他輕笑低首吻她。

  好半晌兩人回過氣來,他凝篁著她,正色柔聲道:「如果你不想嫁,只要開
口,我們就終止這一切,但是我知道我們兩個在一起會很好的。」

  「阿磊……」她微訝的回望著他,有些哽咽。

  「我很抱歉我駑鈍到過了這麼久才想通我愛你,不過我一樣慶幸,幸好一切
都還來得及,你現在不愛我也沒關係,如果你對我們之間有任何疑問,想想過去
這十年,我想你一定會找到答案的。」

  葳葳一愣,破涕為笑,撫著他的臉道:「傻瓜,我已經愛你好多年了。」

  邢磊聞言既驚又喜,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葳葳笑了開來,在他耳邊道:「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我也沒比你好到哪裡
,只比你早半年發現。」

  咦?

  邢磊一呆,跟著也笑出聲來。

  天啊,他們倆其是天生一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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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9-4 04:11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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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21 11:35 PM|顯示全部樓層
哈哈~~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愛情是不能當作習慣的,

還好男女主角有覺醒不然愛情就在習慣中流走了,

謝謝分享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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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NCESSFIONA 該用戶已被刪除
發表於 2008-1-12 07:44 PM|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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