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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黎孅 -【皇親在現代之一】朕在當總裁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7:51 PM     標題: 黎孅 -【皇親在現代之一】朕在當總裁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2-24 08:35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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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發生車禍撞壞腦袋她能理解,失憶失明什麼的她也聽過,
但有人是撞得改邪歸正、撞得浪子回頭的嗎?
有!而且那人還是她花心紈褲的老公!
當初為了報恩,她答應嫁給老總裁不成材的兒子,
協議期限內要扶持這阿斗男人在公司站穩腳步,
誰知車禍醒來後,他失憶不說,居然整個人脫胎換骨,
天生的王者霸氣無人能敵,頭腦與魄力讓人刮目相看,
耍心機對付棘手的公司董事,活脫脫變成一隻精明笑面虎,
更別說他現在奉行專一,小三小四小五所有數字女友都打發,
成天只想黏著她,還會替她吹頭髮、替爬山腳痠的她按摩,
一點一滴攻陷她的心房,讓她難以抗拒愛上他,
他說,今後自己將只有她一個女人,不會再讓她傷心,
目光裡有著她不懂的深情,彷彿她真是他失而復得的至寶,
不過她也還沒告訴他,他跟她夢裡的古代皇帝行為舉止還真像,
更巧的是,夢裡她就是皇后,是他最愛也最辜負的女人……

【出版日期】2014/02/19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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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24 PM

第一章

星期五,上班族最喜歡的日子,因為只要熬過今天就放假啦!

於是人人一早就精神奕奕、活力十足,辦公室熱熱鬧鬧的,討論著週末要去哪裡玩,覺得分分秒秒度日如年,期待著快點下班。

可這放假前的期待歡欣並不會出現在友勤物流公司裡,尤其這個週五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怎麼能讓人開心得起來?

早上八點五十分,眾業務們都打了卡,早早到公司來,等待每月最後一個週五的會議。

西裝筆挺的業務們臉上緊張嚴肅的神情感染了全公司上下,就連助理們也都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吐一聲,這樣的氣氛從一早就開始,不知何時會消散。

友勤物流的最高領導者--蔣弘道,在八點五十五分的時候踏進了公司大門。

他身材高大,穿著合身手工西裝,襯得身形頎長,氣宇軒昂,遺傳自選美出身母親的五官,也非常英俊貴氣。

此時蔣弘道昂首闊步,細長的黑眸掃了一眼辦公室內坐如針氈的下屬們,嘴角微微上揚。

「開會吧。」他聲音低沉好聽,語調溫和,但自有一股讓人不敢違抗的力量,在他授意下,一干業務踏進了會議室。

助理關上門,將人集中在會議室裡,開始了每月一次的業務會議。

達成業績的業務們也不敢流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而沒有達到業績的業務們更是惴惴不安,大夥十分有默契,偷覷著坐在上位的那名年輕男子。

蔣弘道臉上掛著輕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目光一個接一個的掃過眾業務們的臉,有的快速略過,有的刻意停留,在盯著人瞧時,他還不忘以右手轉動著左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自從半年前,玩世不恭、浪蕩愛風流的友勤物流總裁蔣弘道發生了一場車禍之後,他就有了這個習慣,久而久之,下屬們都知道了,當他轉動把玩著左手上的古扳指時,就是他在動腦筋的時候了。

「我說阿德,看你這業績,下個月領那些薪水,要怎麼養老婆、小孩?加點油好嗎?」

蔣弘道說話時也沒去看業務報表,因為那些資料在來的路上時,都已經記在他腦子裡了。

「是。」第一個被點到名的業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當眾出醜很丟臉,可臉上竟也有明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我看你下個月的表現。」蔣弘道眼神灼灼,盯著阿德說道,龐大壓力頓時由四面八方向阿德投射而去。

接著,他嘉獎了幾個新進而表現不錯的業務,也大大誇讚了幾個老鳥,承諾這一季的業績若超過他所訂的標準,將會另外給予獎金。

此話一出,那些認真往前衝而且有自信的業務們眼睛立刻發亮,興致勃勃,一副想要立刻結束會議去跑業務的模樣。

蔣弘道很滿意地點頭,他就是喜歡看業務們那副衝勁十足的表情,且也不吝於額外提供獎金,賞罰分明一向是他的作風。

會議持續著,蔣弘道一定會點到每一個業務的名字,讚美、斥責、利誘……他督促每一個人的方式都不同。

「幾點了?」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蔣弘道轉頭詢問在門口的秘書。

「一點了。」

「一點?難怪我餓了。」蔣弘道理解地一點頭。「副總呢?」他一本正經地詢問秘書公司副總經理的下落。

陳秘書點開平板,上了公司內部網路,經由出差登記系統查到了副總的去向。

「副總中午就離開了,今天不會再進公司。」陳秘書沒有表情地回應總裁大人的問題。

「嘖。」蔣弘道聞言眉頭一皺,臉也垮了下來,心情立刻低落。「我明明交代要等我……今天就這樣,散會吧。」他說完馬上像陣風一般離開會議室。

陳秘書眼明腳快地跟上,蔣弘道一邊交代工作事項,一邊走向電梯。

要當蔣弘道的秘書可不簡單,反應和動作都要很快呢。陳秘書不無哀怨地想著。

「下周歐洲幾個重要客戶會來訪,我要你訂的餐廳和飯店都訂好了?」蔣弘道眼神掃向跟著自己的資深秘書。

「總裁,招待所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入住。」被他眼神掃到的陳秘書立刻打起精神回應。「不怕客戶提前來訪。」

「嗯,很好。」蔣弘道點了點頭,正好電梯來了,他邁開長腿踏進去,十分快速地按下關門鍵,急著要離開。

陳秘書立即變臉,在電梯門闔上前扯高嗓門問:「總裁,您下午還要不要進公司?」

「不了。」蔣弘道有點任性,又有點霸氣地回答。

電梯門關上了,陳秘書有種打了一仗的感覺,她踩著高跟鞋回到辦公室,看見魚貫走出會議室的業務們,大部分人臉上都滿是笑容,很快回到自己位子上投入工作中。

陳秘書很習慣這種場景了,數了一下那些正在用功的業務們……嗯,少一個。

她走進會議室,在那裡看見與自己同期進入友勤的業務,他正一臉落寞的坐在原位,看見她走進會議室,他苦笑了一下。

「今天總裁沒點我的名。」

陳秘書怔了怔,而後歎了一口氣,坐到老同事身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蔣弘道有個習慣,他會戲謔、斥責、讚美手下的員工們,但當他什麼都不對對方說時,下一個月,那位員工就不會在友勤了。

「總裁怎麼會變成這樣?一點情面也不留?以前……」拍拍馬屁就好,業績不到又如何?他還是能領到不錯的薪水。

「總裁的確變很多,這種事情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陳秘書臉色一怔,完全不想再過半年前那種日子。

身為一個秘書,的確要幫上司做些雜事,可幫蔣弘道的小三、小四、小五們訂花,排約會行程不讓他的後宮佳麗們碰頭,這工作內容讓陳秘書深覺屈辱。

「不是我要說,總裁改變作風了你就要警醒點,還在想要過以前的輕鬆日子嗎?被新進同事們趕上,自己也不努力,你自己說,你有多久沒有做功課?多久沒開發新客戶?總裁不點你名是應該的。」陳秘書才不來溫情勸說那一套,在這世界要生存,本來就沒有這麼容易。

「你罵得對。」他笑了笑,接受了自己將離開公司的事實。

可他還是不明白,一場車禍,怎麼會把人改變得那麼徹底呢?那個蔣弘道,以前還是常常上花邊新聞的男主角,現在……怎麼會這樣呢?

現在--

蔣弘道從地下停車場取了自己的車,熟門熟路地駛出,開車技術十分俐落霸氣。

213AstonMartinDBS,這是一輛容易吸引人注意的雙門跑車,蔣弘道十分滿意它的技術配備,雙手握著方向盤感覺引擎低沉的震動,而後騰出一手戴上墨鏡抵擋刺目的陽光,腳踏油門加速。

AstonMartin最為經典的就是真皮搭配麂皮內裝、碳纖維門把、B&ODBS專屬音響配備,奢華舒適。車體設計符合空氣力學,外形侵略性十足,加上在陽光照耀下閃爍光澤的銀藍色烤漆,蔣弘道一眼就看中了。

「真是想不到嚴謹難搞的大不列顛國能設計出這麼騷包的車,想當年……」每當握著愛車的方向盤,他總要這麼感歎一番。

趁著等紅綠燈的空檔,蔣弘道用手機聲控撥了一組號碼,電話卻轉入了語音信箱。

「又在躲我……看你能躲到哪裡去?」蔣弘道也不窮追猛打,逕自開著車,因為想都不用想,他也知道那個女人會去哪裡。

車子駛離擾攘的台北市區,來到新北市,一處距離捷運站有段距離、生活機能卻很不錯的社區。

這裡有一戶八和九樓打通的樓中樓,正是他從小生長的「家」。

停妥了車子,他搭電梯上樓,以鑰匙打開家門-

「啷」一聲巨響同時傳進蔣弘道耳中,其中還有玻璃碎裂的聲音,他心一緊,立刻步進家門。

廚房裡有身形瘦弱的婦人,她臉上有著歲月的痕跡,但不影響她的美貌,蔣弘道的五官與這名美麗的婦人有七成相似。

只見這名婦人一臉茫然地站在打破的碗盤、玻璃杯旁,手上鮮血淋漓,卻似是不覺得痛,甚至還要蹲下來撿碎了一地的玻璃。

蔣弘道心一痛,立即上前。

「媽,你受傷了,先別管這些了,我幫你擦藥好嗎?」他溫言軟語地哄著婦人,忍下怒氣,沒立刻發作斥責看護。

婦人看見蔣弘道,露出笑容,完全忘了自己手上的傷,快快樂樂的迎向他。

「阿弘,你回來了啊?工作很累厚?你都瘦了!」

看見母親快樂的迎向自己,蔣弘道不禁放柔眼神。

「媽,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手很痛吧?」

「啊,太太!」沒有看著蔣母的看護這時候才出現,看見蔣弘道黑掉的臉,再看見蔣母林美華受傷流血的手,她不禁頭皮發麻。「太太受傷了快來,我幫你止血擦藥!」

看護的驚呼聲大到驚動了在樓上的人。

「媽受傷了」

驚魂未定的聲音伴著腳步聲自樓上傳下來,順著樓梯,一名五官典雅秀麗、還穿著上班套裝的女人扶著扶手下了樓,臉上有著擔心。

「怎麼會這樣?」看見林美華手上的傷,女人三步並作兩步,速速來到她身旁,捧著她受傷的手,神情一臉心疼。

「小薇。」林美華對著女人微笑。「阿弘要回來,我想做他愛吃的東西。」

徐薇如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林美華的笑臉--她能怎麼辦呢?最後,她只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媽,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整理衣服嗎?我買了新衣服給你,你還沒試穿完呢,一轉眼就不見了。而且我不是說了嗎?你身體不好,不要這麼累,有事叫阿香做就好。」徐薇如語調輕柔的說,不見半絲責備。

「阿弘要回來了嘛……」林美華露出心虛的表情,扭著手指。「我想做他愛吃的菜呀……」

徐薇如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看的蔣弘道,朝他使了個眼色,兩人分工合作,哄著林美華小心越過一地的狼藉到客廳去,找到了急救箱,徐薇如立刻為林美華包紮傷口。

身後傳來看護清掃地面碎玻璃的聲音,感覺到坐在林美華身旁的男人全身緊繃,徐薇如心中暗叫不好。

「我去幫媽倒杯水。」

「欸……」徐薇如還來不及阻止,男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向後陽台,那是家中放置垃圾的地方。

關上了陽台門,仍能聽見蔣弘道怒氣沖沖對看護阿香發作的怒吼聲。

「請你來不過只有一個要求-看著太太,讓她安全。今天這是怎麼回事?我很少回來,一回來居然就看見太太一個人在飯廳你在做什麼?」

「我……」阿香支吾其詞,完全無法反駁。

趁著徐薇如回來,能夠看著情況不穩定的林美華,阿香便偷了懶,跟朋友講電話去了,直到聽見外頭發出不正常的響聲才出來察看,這一看,嚇掉了她的三魂七魄。

太太受傷,少爺就在一旁,黑著臉冷眼瞪著她……

「你自己說,你來照顧太太,你要什麼資源沒有?你說要看著太太無法下廚,我是否請人料理三餐讓你無後顧之憂?你怕一人帶太太出門看不住她,要求司機接送,我是不是派了車?結果呢?我對你的要求,你做到了沒有?這不是我第一次回來看見太太一個人待著,你不想做這份工作就直說,多的是勤奮肯做事的人搶著做!」

「阿香被罵了。」林美華聽見阿香被罵的聲音,神情有著不安。「是我害的嗎?阿香老叫我不要害她,要乖一點……」

原本想幫阿香說兩句話的徐薇如,聽見她這麼說,立刻滅了這念頭。

林美華患了阿茲海默症,生活上沒有辦法自理,會遺忘回家的路,因不忍心讓她一個人住到療養院去,想讓她在熟悉的環境裡活得有尊嚴,他們才選擇居家看護,請了專人照顧。蔣弘道和自己兩人工作都忙,只能假日或平日不忙時來探望,想不到那個看護竟然是這樣照顧老人家。

「媽,你很好,阿香是做錯事情才被罵,你不用自責,反正……我們會再找一個更好的看護來。」事關老人家安危,這回徐薇如也鐵了心。

林美華聞言笑了,笑得幸福、像個小女人。

「阿弘跟他爸爸一樣會心疼我了,可惜阿寬沒能看見。」

徐薇如將林美華的傷勢包紮好,聽見老人家用懷念的語氣提起了丈夫,那位過世快三年的老總裁,蔣晉寬。

她心一動,懷念的感覺在心中升起,那名老總裁真是個沒話說的好男人。待人誠信寬厚,深愛妻子,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讓他包個二奶、三奶、四奶,但老總裁卻只愛著妻子一人,對待下屬也是以德服人。

徐薇如的父親其實只是老總裁的司機,母親則是蔣家的幫傭,十五歲那年,因蔣家爭取一樁大訂單,引起競爭對手的不滿,於是在一場策劃好的車禍追撞事件中,她父親果斷救了老總裁一命,自己卻不幸在車禍中喪生。

而她的母親得知惡耗自此一病不起,不久便也撒手人寰。

從那一天起,老總裁便放話會照顧她一生,所以徐薇如雖被叔叔收養,但求學及生活費用一律由老總裁支付,完全不給辛苦工作、家境並不富裕的叔叔添麻煩。

「是呀,爸就是這樣,他很疼媽。」徐薇如看著美麗的總裁夫人,難掩心酸。

幾年前,老總裁被診斷出癌症末期,他臨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近年來發病、需要人看護的妻子,以及完全沒有遺傳到他感情專一、又玩樂成性的敗家兒子,因此,才對她提出了那個讓她為難,卻又不得不答應的要求……

說到那個兒子,他忙完了沒呀?

徐薇如回頭,想去看蔣弘道訓完人沒有,就見他臉色不好的走回來,感覺火氣有壓抑了一些,但臉上仍可見怒氣難掩。

「阿--」香怎麼了?徐薇如話還沒有問出口,蔣弘道就抬起一隻手阻止她說話,逕自發了話。

「我請陳秘書打了電話,讓她找幾個專業點的看護來,這回就請兩個人,我就不信兩個人輪流看著,媽還會出事。趁這兩天放假不用上班,我們多陪著媽,讓她適應新看護,至於阿香,你把她這個月的薪水算給她,叫她打包,讓她今晚就走人。」

徐薇如吶吶的看著發號施令、霸氣渾然天成的蔣弘道,實在很不明白……這傢伙怎麼變了一個人呀?

行事作風跟老總裁完全不同,是滿有被寵壞的少爺氣息,就跟她所知的蔣弘道一樣,但卻又有那麼一點不一樣-殺伐果斷,不講情面,拒絕關說,下決定從來不向人解釋,一切他老大說了算。

就如同現在,他炒了阿香,不要這個看護,卻完全不經過任何人的同意,連他媽都不提一下。

這……是要說好還是不好呢?

好的是,這傢伙總算知道心疼自己的媽媽了,可要說不好嘛,好歹阿香也照顧林美華半年……

「喔,好。」徐薇如回過神應了一聲,表示瞭解。

蔣弘道瞇起眼,看她臉上的表情,結果她沒表情,他不禁哼了一聲。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覺得我誇張了,阿香好歹照顧媽半年,媽也習慣她了,辭了她媽會捨不得。」他直指她內心所想。

徐薇如心一驚,這傢伙一眼就看穿她面無表情背後的心思嘖嘖!

「正因為半年了,她還讓媽受傷。媽生病難免跌倒,那些小傷我計較過了嗎?你看媽最近臉色好嗎?她瘦了多少?阿香若有好好照顧她,她何至於體重輕了這麼多?不是太嚴重的跌傷也就算了,今天媽是見血了……有沒有搞錯,下回是不是就讓媽開瓦斯爐玩火了?」

蔣弘道瞪著她,責備她的婦人之仁。

徐薇如被他訓得說不出話來,他說的對。

「嗯,也對。」

「小薇。」林美華突然感到困了,拉了拉身旁的她,「我累了。」

「媽要睡午覺了?我扶你上樓。」徐薇如深深感謝林美華這時候想睡了,她牽著林美華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帶她上樓,到了房間再哄她睡下。

徐薇如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她拖呀拖的,甚至想著乾脆也偷偷打個盹好了,但……蔣弘道在這兒。

她很清楚星期五的下午,他會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來堵她,於是認命離開林美華的房間。才剛闔上門、一轉身,她就感覺自己距離蔣弘道的胸膛大概只有五公分。男人身上的熱氣、特有的氣息,撲天蓋地將她掩埋。

「我一早出門就發現你先溜了,這不打緊,我發了訊息給你,要你中午等我……你可完完全全把我說的話當耳邊風啊,老婆。」

「老婆」兩個字,完全是咬牙切齒的口吻。

徐薇如真想仰天長歎,唉……果然,該來的躲不過,心中也不禁暗罵--煩不煩呀他大少爺何時這麼在乎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了?

徐薇如非常沒志氣的想著,開始懷念剛結婚時,那個不把她放在眼底,不管她死活,不會過問她行蹤,養了很多小三、小四、小五的蔣弘道。

因為那樣一點也不麻煩,而現在這個會堵她的蔣弘道……煩死了!

「蔣先生。」她十分客套地喊著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喊人的方式表現出她的生疏,她跟蔣弘道是真的非常不熟。

「老總裁要求我們結婚,以兩年為限。」這就是老總裁對她提起,那個讓她為難的要求。「現在時間也過一半多了,我覺得呢……」戲可以不用再演了,你也很辛苦不是?快去找你的小三、小四、小五吧,你一定忍很久了,我都了。

蔣弘道瞇起了眼,對她想撇清的態度十分不爽。

「你給我閉嘴!」他喝止了她到口的話,他連聽都不想聽。

「奇怪了……凶我幹嘛?」徐薇如也火了。「是誰說這只是權宜之計,兩年後有個人得到他老爹的遺產就可以分道揚鑣啦?莫名其妙耶,半年前那場車禍撞壞你哪條神經?你說話不算話就算了,還變了一個人!」

君無戲言,誰跟你說話不算話了-可這話,蔣弘道完全說不出口。

可她說對了一件事,他,的確變了一個人,應該要說-他根本不是蔣弘道。

一切,都要從半年前那場該死的車禍說起……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25 PM

第二章

他已經死了,葬在皇陵,已逝多年,他最深愛的皇后也將移陵與他同葬。

曾經睥睨天下、權傾一時,但他卻連最心愛的人都守不住,闔上眼那一刻,他祈求來生自己不用再為了政治因素而妥協,廣納後宮,為了前朝和後宮的平衡,將心、將人分給別的女人,教最深愛的結髮妻子傷心傷神。

可他不是死了,怎麼還會覺得痛呢?

「噢……」他不禁發出痛苦的呻吟,皺眉想著這種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疼痛,比從馬背上跌下來還要慘烈。

「醒了,阿弘醒了!阿弘-」女人淒慘的哭聲傳至他耳中,接下來一個飛撲,撲在他身上的女人壓到了他胸口的傷處,讓他痛得連呼吸都停止了。

「……」他無語了,痛到連喝斥對方的力氣都沒有,因為這「對方」不只一個。

「阿弘,你讓我擔心死了!」

「阿弘,你嚇死我了,我等不到你來,才知道你發生車禍。好可怕,還好你沒有怎樣……」

完全陌生的香氣傳入鼻間,他不喜地皺眉,卻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如果他能開口,肯定叫這些薰死人的女人全都給他退下。

「好了,你們小聲點。」一個清冷的女聲阻止那三個女人的鬼哭神嚎,也拯救了全身痛到說不出話來的男人。

這聲音好熟悉,他不會錯認的,那是……

他努力睜開眼,想親眼看看有著這清冽女聲的女人,是不是「她」?

一張充滿古典美的氣質五官映入眼簾,雖穿著不倫不類的奇裝異服,也難掩她身上的冷冽淡然。

是她,但又不是她。

「蔣先生需要休息,你們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先離開吧。」那女人對趴在他身上的三個女人說道。

「徐薇如,你在我面前逞什麼威風?我告訴你……」

「你的眼線花掉了。」徐薇如冷淡地告知對自己叫囂的女人,她臉上的妝花掉了。

「啊-」小三尖叫一聲,掩臉想要躲開,心想來日方長,今天可不能頂著這張妝容全毀的臉見另外兩個競爭者,但又矛盾地不願離開。

小四、小五們也拿出鏡子檢查自己的妝容,一面偷覷著眼前一身俐落套裝、氣質出眾的女人。

她是徐薇如,蔣弘道「新婚」一年的妻子。

「唉,我說各位,你們也看到蔣先生的狀況,確定他好好的活著了不是?現在他需要養傷,你們在這兒也不能幹嘛,難道要跟特別看護搶工作?你們覺得……蔣先生捨得嗎?」

眾女紛紛覺得徐薇如這個元配說的有道理,蔣弘道最捨不得她們了。

「不如這樣吧,等蔣先生康復了,自然會透過秘書跟你們約時間。雖然今天是情人節,可我覺得呢,你們也不用在這裡耗著了,都回去休息吧。」徐薇如一點也不想看蔣弘道的女朋友們在病房裡打起來,多麻煩啊,她還要勸架。

女人們都離開了,病房裡只剩下兩人。

徐薇如回頭,迎上蔣弘道那張英俊貴氣、一點傷痕都沒有的臉時,再想到那輛被撞爛的車,覺得他能活下來還毫髮無傷,真是奇蹟。

「情人節?」他第一次聽見這個名詞,覺得很新奇。

「今天是情人節。」徐薇如一副「你這問題十分詭異」的神情。「結婚週年快樂呀。」真是有夠快樂的了!她不禁暗自腹誹。

看出她眼神冷淡,甚至還有藏不住的譏諷,他還是忍不住想問:「什麼是情人節?結婚週年?」

徐薇如瞠目一怔,不敢相信的看著蔣弘道。

「你連情人節都不知道?怎麼可能?這一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耶……你該不會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忘了吧?」她想了想,醫生似乎有說他腦部受到強烈撞擊,可能會有些後遺症。

「我叫什麼名字?你是誰?」他順著她的話,詢問了。

「你叫蔣弘道,我叫徐薇如,很不巧,我是你妻子。」她很難不對這個男人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原來這副身體的主人叫「蔣弘道」,他跑來一個神奇的世界了,好在他慣用帝王心術,從不教人看清他的想法,很樂意裝失憶,好摸索現在所處的世界。

而即使她沒說,他也感覺得出來,這個「妻子」十分厭惡他。

兩人之間確實疏離陌生,但奇怪的是,她卻每天都會到醫院探視他,陪伴他到深夜。

可她絕不會主動說話,總忙著自己的事情,每天,她都會帶著一大堆文件資料來到醫院,還有一個四角方方、按下一個按鈕之後會亮起來的東西。

她說那叫「電腦」。

悶了兩天后,蔣弘道再也無法端著皇帝高高在上的架子,率先打破沉默,「你在做什麼?那是什麼東西?」

「工作。」徐薇如的回答十分簡短,也很敷衍,擺出不想跟他多說的態度。

蔣弘道頓時沒了聲音,也不再問,心裡實在搞不懂這女人怎麼這麼矛盾?既然不喜歡他,怎麼又要每天陪在他身邊?

徐薇如見他沒了聲音,雙手在鍵盤上打字的動作停頓,回頭去看他。

奇了,他怎麼沒有對她破口大罵呢?以往她一句淡淡的回應,或愛理不理的態度,都會讓他火大得對她大吼大叫、撂狠話什麼的。

一場車禍究竟讓他怎麼了啊?真是的。

蔣弘道靠坐在病床上,轉頭望向窗外,外頭的點點光亮都讓他十分驚奇。

入了夜之後不用燭火也能燈火通明,這世界太神奇了,他要怎麼開始瞭解、摸索這個世界呢?

「看見那棟大樓沒有?最高最亮,會一閃一閃那個。」徐薇如見他神色有些落寞,不禁心軟。「那是台北11,台北市的地標。」

「一百零一層?房子能蓋到一百零一層?」蔣弘道驚訝不已。「怎麼蓋的?什麼建材?不會垮嗎?」

他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像個七、八歲的小男生,有一肚子的「為什麼」。

「我不知道。」徐薇如回答,看出蔣弘道的失望,可也沒說什麼,兩人又一夜無話。

第二天,她照樣來探望他,卻帶了一大堆書來,其中一本,就是關於台北11。

「你失憶了,很多常識都不知道,那還記得字怎麼認嗎?」徐薇如帶了一堆書來之後才想到不對。

「我也不知道……」蔣弘道苦笑,他是不是不知自己所學的字體與這個世界相不相同,直到看見書本封面上的大標題,他才鬆了口氣。

「我認得這些字。」太好了,文字是相同的,這解決了很多問題。

就像海棉吸水一般,蔣弘道開始讀起書來,可沒想到他問題更多了-

「什麼是二二八事件?什麼是金融海嘯風暴?什麼是次級房風波?什麼又是保險?」

幸好徐薇如也不覺得他煩,為他帶了一本又一本的書來,多到堆滿了病房,出院要後打包時累死人。

她其實很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把那些書看完?他什麼時候這麼愛看書了?她記得他念的是一所不怎樣的私立大學啊。

「你真的有把書看完嗎?」徐薇如很難相信他會看完那些書,連她自己都不能保證有這樣的閱讀速度。

「你要不要考考我?」蔣弘道自信地道,讓她隨便拿一本書來考他。

徐薇如也真做了這件事,意外他真把那些東西都看進腦子,還能舉一反三。

見他變這麼聰明,她也不再客氣了。

「這是你房間。」

出院後,徐薇如帶蔣弘道回到市區的公寓,打開主臥室的門,告訴蔣弘道他的房間在這裡。

走進陌生的房間,蔣弘道視線很快就被小桌上那堆滿滿的書以及歸好檔的文件閃花了眼。

「那是?」

「你的責任。」徐薇如直截了當的說。「友勤物流是你父親留下的產業,你應該要扛起的責任,我也不求你馬上能上軌道,或者記起你父親什麼的,起碼你要學著掌事。」

「那你是做什麼的?」蔣弘道好奇地問。

「友勤的協理。」徐薇如回答。

「我的職位是?」

「總裁。」

蔣弘道想了想,問道:「我車禍休息這兩周,公司大事是誰在主持管理?」

徐薇如沒有回答,但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你既然有管理公司的能力,為什麼還要教我、讓我來管?」蔣弘道心頭熱烘烘的,像有著什麼東西在燃燒。

她大可趁他傷重期間把公司上下一手抓,成為她的,可她卻沒有,反而把重要的卷宗全帶到他面前來,要他好好學習,掌握公司動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徐薇如看著他,語氣淡淡地道。「況且,不是我的東西,我也不要。」

說完,她轉身離開,走進另一個房間,將門闔上。

蔣弘道看著她背影消失良久,這才走向桌前翻開卷宗,看著紙頁上頭有著各色便利貼,內容是娟秀字跡註明的重點。

心頭隱隱燃燒的火苗,變成了熊熊烈焰。

這些卷宗,她自己也看過了一遍,怕他不懂才加注記送到他面前的吧?

那個面冷心熱的女人,一副跟他不熟、急於擺脫他的模樣,其實再心軟也不過。

深知知識就是力量,蔣弘道自此養成了每天閱讀的習慣。大量的吸取新世界的新知,永遠有學不完的東西,這令他感到十分充實。

這樣的生活過了幾個月,他也習慣了自己是蔣弘道這件事,唯一不習慣的是他的妻子,徐薇如。

這個跟他前世皇后有著相同樣貌,性子卻完全不同的女人,兩人卻又有一個共通之處--她們從來不為自己著想。

這麼笨,這麼的傻,讓人心疼。

熬了幾天夜研讀那些資料,蔣弘道直到覺得對自己的研讀成果滿意了,這才昏昏沉沉的睡下。

但感覺才睡沒多久,他就被吵雜的聲音吵醒。

以他所住的地方來看,隔音應該十分良好,絕對不會被客廳的說話聲擾了好眠,可是這大呼小叫的聲音卻能把他吵醒,足以想見這音量有多大。

「我要見阿弘!徐薇如,你不要以為你可以趁機把他藏起來,他一點都不愛你,你少不要臉了!」

迷迷糊糊的醒來,打開房間門就聽見這麼刺耳的話語,蔣弘道立刻清醒了。

「吵什麼?」他語氣深沉,帶著在上位者的霸氣沉穩,一開口便讓吵鬧聲消失。

「阿弘,是我,你都沒跟我聯絡,你還好嗎?」罵街潑婦立刻變成小女人,眼巴巴的看著他,討好的問:「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蔣弘道看著那陌生的女人,五官姣好,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心軟,可他見了卻只有不悅。

一大早的登門找男人有沒有搞錯!是有多飢渴?!

「你上班要遲到了吧?」蔣弘道也不理會那女人癡癡的眼神,反而對徐薇如說道:「快出門吧,路上小心點。」

徐薇如挑了挑眉看他,再看看站在門口的小四,不禁想著這嫁禍把她打發走之後,不就可以和小四……

「我跟她談談,很快,你快去上班吧。」

「嗯。」她不再多想,直接出了門,反正不關她的事,房子在蔣弘道名下,他想帶哪個女人回家就帶吧,她管不著。

可她前腳才離開門口,就聽見蔣弘道用著不容分說的語氣道:「誰准你找上門來?你是什麼東西?敢用那種口氣對我老婆說話。滾出去,我有准你進我家門嗎?」

太意外了!蔣弘道竟然沒有溫存地哄著他的女人,反而凶巴巴的趕人走,連大門也不讓進,還維護她……

徐薇如不禁停下腳步回頭看,想知道蔣弘道怎麼了?今天居然沒有跟著他的女人一起聯手攻擊她?

這感覺好不習慣,也好令人困惑。蔣弘道維護她耶!見鬼了,他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蔣弘道疲於再去應付糾纏不清的女人,乾脆一口氣打發了,讓對方沒有再纏上來的可能,把人罵得死心的走了,這才回房繼續睡下。

這一睡,睡到了傍晚,他醒來繼續研讀宗卷,非得搞清楚所有錯綜複雜的內容不可,他想不到這一世的船務竟有那麼多的規矩和律法要懂。

一忙,又忙到了深夜,蔣弘道全無所覺,直到聽見了大門被人開啟,而且還開得斷斷續續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性。

難道是小偷?可這是管理森嚴的電梯大廈,樓下就有警衛,怎麼可能是小偷?蔣弘道離開房間,打開了客廳的燈,狐疑地前去開門,眼睛下意識地掃過牆上的時鐘,凌晨三點。

門打開了,迎面而來的酒氣讓他皺眉,接著一個女人的身影踉踉蹌蹌的進了客廳,也來不及脫鞋便直奔廁所,吐得淒慘。

「嘔……嘔……」

定眼看他才發現,那帶著一身酒氣回家的女人,竟然是徐薇如?!「總裁。」門口還站著一個女人,臉色嚴謹。

「你是?」蔣弘道不記得眼前的女人是什麼人,不過她倒認得他。

「我是您的秘書,我姓陳。」知道他失憶的狀況,陳秘書自我介紹。

「她怎麼回事?」

「今天要簽一張大單,協理去應酬了。」陳秘書含蓄地道。「我也是半夜接到徐協理的電話才去接她,一路上她都很好,沒事的樣子,我也沒想到她會一到家就吐了……」

「你做得很好。」蔣弘道目光一沉。「謝謝你平安送她回來。」

陳秘書嚇了一跳,總裁對她道謝?真的假的?

但還沒有反應過來,大門便被關上,而且她似乎還聽見總裁囑咐她回家路上小心……

蔣弘道聽聞徐薇如還在廁所裡嘔吐,不禁倉皇地走了進去,擔心地問:「你還好嗎?怎麼喝成這樣?」

他隨手抓了一條毛巾放在水龍頭底下浸了溫水,扭干水分之後就彎下身,扶著吐到頭昏眼花站不穩的她,然後細心地為她擦拭臉上的狼狽污漬。

「不喝,魏董不給訂單……我喝光了,明天可以簽約了。」徐薇如醉得痛苦,眉頭皺得緊緊的。

蔣弘道的眉頭比她皺得更緊,心也揪了起來。

「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在外面喝這麼多酒?!多危險!」

「少看不起我,蔣弘道,我能喝好嗎!男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到……」她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怎樣?我醉了,你又要來消遣我了是嗎?起碼我在外面能挺著,回到家才倒下來……能做到這樣,你就沒有資格嘲笑我……」

她醉了,揪著他衣領惱怒的說。

蔣弘道在心裡大罵這身體的原主,她都為了工作喝成這樣了,那個男人竟還嘲笑她,難怪他們兩人水火不容。

「當然,沒有人可以嘲笑你的努力。」他語氣完全沒有輕蔑,只有滿滿的心疼,將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在馬桶上。

徐薇如身子歪歪斜斜的,感覺頭暈目眩,平衡感奇差無比。

蔣弘道蹲下來,為她脫掉腳上的高跟鞋,見她磨破的腳指和腳後跟,莫名不捨,長長的歎了口氣。

「去睡吧。」

「我好臭,我要洗澡。」徐薇如沒辦法人手自己身上的酒味。

「你醉了,連站著都沒辦法,怎麼洗?」蔣弘道當然不同意。

「我就是要洗。」徐薇如推開他,逕自回去自己的房間,拿了衣服過來眼看就要再進廁所。

「太危險了,你要是跌倒怎麼辦?」

「怕什麼?又不是沒有跌過。」徐薇如回了他一句,才不管他的阻止。

蔣弘道一窒,這下真是心疼得不行了……

「你要洗可以,我就坐在這裡,你有什麼事情我才好馬上知道。」他指指放了下來的馬桶蓋。

徐薇如愣了愣,雖然她醉得糊塗,但還沒醉傻了,看了看乾濕分離的浴室,雖然淋浴間的隔間是霧面玻璃,可一個男人坐在外頭陪她洗澡……這也太怪了吧?而且,這個人還是蔣弘道。

「你滾出去。」她才不要咧。

「那你就別想洗,臭到你睡醒再說吧。」他也很強硬。

「你管我!」徐薇如對他大吼。

「我就管你!」蔣弘道瞇眼回應。

「你……」徐薇如氣急了,瞪著他。

「你要是偷看,我就把你眼珠挖出來!」說完她衝進淋浴間,把門拉上,快速的脫下衣服。

她是沒有辦法人手自己臭到隔天早上的。

洗了個熱水澡後,熱水加上酒精作用,徐薇如已昏昏欲睡,最後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洗好澡、穿上衣服的,只知道自己醒來時已經是隔天中午。

下了床走出房間,她看見蔣弘道坐在飯廳裡,桌子擺著一堆外送食物,還有一杯果蔬汁。

「早,那是醒酒的果蔬汁,我讓陳秘書送來的。你還好嗎?頭會不會痛?」蔣弘道折起看完的報紙,詢問道。

「還好……」看著一桌早午餐,徐薇如一臉茫然,不解又疑惑。「這些……你準備的?」

「不是,我醒來之後就發現桌上有了,我想是小仙女送來的--廢話,當然是我請人送來的。」蔣弘道開玩笑的騙她道。

「喔。」徐薇如受寵若驚,不懂他幹嘛對她這麼好?竟然還為她準備醒酒的果蔬汁,這麼體貼?

「我以後會避免讓你參與那種場合,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喝那麼多酒,身體和安全也要顧。你放心吧,該我扛的責任我會扛起來,你辛苦了。」

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說著,最後四個字「你辛苦了」,竟讓徐薇如心裡湧現無法遏止的心酸,酸楚直達眼眶。

她連忙低下頭,掩去自己的淚意。

她的辛苦,他看見了,這個男人……變好了。

喝著冰涼的果蔬汁,她卻覺得心裡暖暖的。

「今天下午我跟你進公司,我不該再休息,也該重回工作崗位了。」蔣弘道主動提起要回去工作,不再休養。

這一天起,徐薇如對蔣弘道的看法不同了,但想到這可能是因他失憶的關係,她不免仍不安的想排拒他,擔心他一旦恢復記憶之後又會故態復萌,她還是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27 PM

第三章

「徐薇如這女人,真難攻克。」蔣弘道在書房裡看著新買的偉人傳記,分心想到從前。

一開始,的確是因為她跟自己心愛女人相同的五官,他才對她另眼看待,可時日一久,他就發現了這女人不是他那溫柔嬌弱的皇后。

這個世界最大的優點,就是一夫一妻制,蔣弘道擁有一份事業,他就是那裡的王,但不用為了制衡誰而去娶誰。

一切憑自身本事和人脈競爭的世界,對他來說十分有挑戰,比起前世的君王權術還更顯得簡單,他喜歡。

事業沒問題,憑他識人之明以及手段,要搞定一間上了軌道的公司並不難,而不足的知識靠閱讀進修盡快補足,這也難不倒他。

他最大的挑戰和難關,是與他離心、不信任他的妻子。

「那個女人……」思及徐薇如,蔣弘道不免又瞇起了眼,「唉。」然後歎息。

這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要搞定女人照理說不難,因為原主以前的那些女人,全都讓他打發了,這半年來的日子,他過得猶如和尚般清心寡慾--一夫一妻嘛,不是嗎?

可他那個妻子,卻從來沒有把他當丈夫看待。

「真傷腦筋。」蔣弘道動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思索著該怎麼才能讓徐薇如正視「他沒打算讓她走」的這件事,誰教她外表看起來冷漠難相處,其實再心軟不過,這點被他發現了,更對她動了心,偏偏她卻很想逃……

他抹了抹臉,實在不甘心,也沒心情看書了,夾了書籤在他看到的頁面就闔上書,下了樓。

客廳沙發上窩著兩個女人,他的母親以及他的妻子,正磕著零食親密的看電視。

蔣弘道見了心一軟,徐薇如對他母親的照顧和關懷真是沒話說,不知道的人還真會以為她們是母女。

「你們在看什麼?」見徐薇如起身,蹲在電視機前換DVD,他問。

「阿弘,你怎麼下來了?不是要看書嗎?」林美華笑道。

蔣弘道聞言微笑,眼中盈滿感動,母親還記得他。每次母親對著他笑,喊著他的名字,都讓他無比的感激。

阿茨海默症便是俗稱的失智症,患者會漸漸忘記生活上的事情,忘了小孩,忘了身邊所有的人,到了後期將會癱瘓,目前這個病沒有根治的方法。

「平日工作忙少回來陪你,都住在失去的公寓,下周又要忙了,難得有時間,當然要陪你了。」蔣弘道在母親身旁坐了下來,神情溫柔地握著林美華的手。林美華一怔,隨即開心的笑了。

「我兒子長大了,知道要陪媽媽,你爸老怪我把你寵壞了,他要是在的時候看見你變得這麼愛家,一定很開心。」想起以前老把家裡當旅館的兒子,對照他現在的改變,讓林美華欣喜不已。

蔣弘道微微一笑,並不解釋。

前世,他生母早逝,少年即位,沒有承歡膝下的機會,這一世,他有了母親,這個母親卻病了,可無論病痛讓她忘了多少重要的事,她都沒有忘記愛他這件事。

有了母親可以陪伴,他的孺慕之情完完全全傾洩而出,總想這要給母親最好的。

換好了DVD的徐薇如回頭,看見蔣弘道佔據了她原本的位置,挑了挑眉。

「你……打算坐在那兒?」她眼睛轉了一圈,問得十分含蓄。

「嗯哼。」蔣弘道舒適地雙腿交疊,好整以暇回望著她,還給了她一抹笑。

「喔,那你要不要喝點什麼?」王水好嗎?她立刻去調一大桶來。

「隨便來點什麼都好,別麻煩……柳橙汁好了,現搾的。」

「……」徐薇如無言,這叫做「別麻煩」?!

蔣弘道還是笑笑的,表情有惡作劇般的得意--你自己開的口不是?怎麼?反悔了?

徐薇如憤憤地去廚房,為這位大少爺現搾了一杯柳橙汁,她非常用力的切柳橙,聲音大得嚇人。

蔣弘道忍不住笑著回頭,去看她在廚房為他忙碌的身影。他當然聽得出她的不歡迎,可是,他若會聽她的話離遠點,他就不叫蔣弘道了。

突然感覺到腰間一痛,蔣弘道哀叫一聲,回頭就看見母親的眼睛閃閃發亮,手還擰著他的腰內肉。

「別欺負小薇。」林美華語帶警告。

「怎麼會?」蔣弘道被老媽擰了一記,不敢叫疼,漾著一張燦爛笑臉對母親保證再保證,說他不會欺負徐薇如。

在廚房搾柳橙汁的徐薇如聽見客廳傳來的嬉笑聲,不禁回頭望去,只見林美華和蔣弘道母子兩人嘻嘻哈哈地玩得開心。

說真的,那一場車禍之後的蔣弘道的確變了一個人,但這改變……也不是完全沒有好的。

比如現在吧,徐薇如從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這位喊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可他脾氣暴躁、我行我素,對待疼愛他的母親態度總是不耐煩,唯有老總裁在世時能壓得住這山大王。

就她印象所及,她從來不曾見蔣弘道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對自己的媽媽溫柔撒嬌,母子感情親暱。

嗯,好吧,她得承認,蔣弘道的這點改變,的確是令人滿欣慰的。

搾好了柳橙汁,徐薇如回到客廳,先捧了一杯給林美華。

「小薇對我比較好。」林美華很孩子氣的對兒子耀武揚威。

「唉……」蔣弘道非常配合的唉聲歎氣,一副爭寵失敗的喪氣樣,可還是很厚臉皮地朝徐薇如伸出手。「我的柳橙汁呢?」

徐薇如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好理所當然。」

「我老婆問我要喝什麼,我難道不能有一點點小要求?」他挑了挑眉問。

誰是你老婆啊?徐薇如好想對他吼,可老人家在,總不好在林美華面前吵架。懶得再理會他,徐薇如在林美華空出來的另一邊沙發坐下,坐下時還不忘拉扯被蔣弘道坐在屁股下的涼被。

「你屁股很大耶。」她嫌棄道。

「你可以溫柔一點嗎?」蔣弘道被迫太高臀部,姿勢難看,破壞他貴氣形象。

「對你?哈。」徐薇如冷笑一聲,抱著她的涼被做好,一點邊邊角角都不讓蔣弘道碰到。

林美華坐著看兩個小的鬥嘴玩鬧,嘴角不自禁上揚。

最近,她有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甚至會忘記為什麼會待在某個地方,但這一刻的畫面,她想記住--她的兒子和她的媳婦,與她一家三口在假日的晚上,舒服的坐在沙發裡……

她捧起鮮搾的柳橙汁輕啜一口,精心挑選過的柳橙鮮甜,還可以喝到新鮮的水果顆粒,喝了一杯這樣的柳橙汁,她心裡也跟著甜甜的。

「好了,你們吵死了。」林美華喝了大半杯柳橙汁,才開口阻止這對夫妻的吵鬧。

「快按下去,我要看片子。」

徐薇如立刻安靜不再跟蔣弘道鬥嘴,拿起遙控器按下鍵。

「你們在看什麼?都看了兩小時了還沒看完?!」蔣弘道只是隨口問問,不期待得到回應,可當看見電視螢幕出現了斗大的「甄嬛傳」三字時,他無言了。

這……不正是近年紅透半邊天的宮廷劇嗎?!

「華妃讓莞嬪跪到小產,現在正是精彩的時候。」林美華一副中毒很深的模樣道,兩個女人盯著電視看,很快就融入劇情。

反倒是看著這種後宮劇的蔣弘道,內心無味雜陳。

怎麼會……會看這個呢?不會有人比他更瞭解後宮的女人有多麼可憐,皇帝有多麼的可悲。

他希望永永遠遠不要再回到過去,這一世,他只是蔣弘道,一個有母親、有個妻子、一份事業,簡簡單單、乾乾淨淨的平凡男人。

友勤物流是一間包含了陸海空三方運輸快遞的公司,賣的商品就是沒有形體的「信任」。

為了博得客戶肯將重要的商品托付給友勤,那可是需要下工夫的,尤其在爭取指標性客戶時,更適時的要給予折扣,而通常能為友勤帶來大批訂單的,是上任不超過兩年的協理劉昌彥。

至於蔣弘道,他是管理者,所有部門決策一把抓,當然偶爾還是會去接一些案子,但總要讓底下人有事做嘛,不是嗎?

此刻,蔣弘道正在個人專屬的總裁辦公室裡,聽剛出差回來的劉昌彥報告公事。

「沒意外的話,圓通的法務今天會向我們法務聯繫。」

「你讓我們公司多賺了一成。」蔣弘道對草約上的簽約金十分滿意。「說吧,你要什麼賞賜?」他是大方的老闆,修長的手指伸向辦公室,執起秘書為他沖泡的黑咖啡--

「唔。」好苦。

蔣弘道皺了皺眉,還是沒有辦法喜歡這苦澀的鬼玩意,但不能否認咖啡這種東西,提神功力一流。

當他放下咖啡杯,一顆包裝糖果就被扔到他面前,他抬頭一望,看到梳著包頭、一身制式套裝打扮的徐薇如,不過她的表情一絲不苟,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蔣弘道心裡可樂了,但在下屬面前還是要掩飾一下,他裝作淡定的拆開那顆糖果塞進嘴裡,甜在心裡。

「賞賜?」劉昌彥深覺這個上司的用詞非常有趣。「升職加薪最實際,我對總經理這個位置很有興趣。」

「獎金會讓你滿意,至於升職加薪……你還要再努力一點。」蔣弘道婉轉地拒絕了他要求的職務。

「那何必問呢?」劉昌彥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怕蔣弘道。

「想知道你的野心有多大。」偏偏蔣弘道就是喜歡他的直白、反應快。「結果還不錯。」他向來喜歡有野心的下屬。

「對了,薇如,你收到家族聚會通知沒?你要不要去?」正事說完了,劉昌彥把注意力轉向一同參與會議的副總徐薇如,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

「收到了,我會去。」徐薇如溫和地回答。

「那到時一起去?我去接你。」劉昌彥就這麼旁若無人地約起了徐薇如。

「嗯,好。」

這傢伙……當他死了啊。可惡!

蔣弘道臉是笑的,心裡卻是罵個沒完。

劉昌彥這傢伙,是徐薇如大學直屬學長,一年半多以前,徐薇如受老總裁蔣晉寬請托,嫁給蔣弘道後入主友勤,可那時老總裁剛過世不久,她又是一個空降部隊,加上剛接手大位的蔣弘道根本靠不住,她不得已只好向自家學長求救。

蔣弘道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劉昌彥對徐薇如的態度,不只是學長學妹這麼簡單。

但最該死的莫過於他和徐薇如的婚姻內幕,在友勤已是公開的秘密,這都怪那個紈褲原主,在新婚時就大剌剌地宣稱自己根本沒有把徐薇如當一回事,也以行動表示了他的愛很「廣泛」。

「你有聚會?什麼時候?」他也不露半點不悅之色,問了她聚會日期,得知是這週六後,他點點頭。

「也好,去跟學長、學姐交流一下,認識新進的學弟妹。我記得上個月家聚你也沒去,好好放鬆一下,我會陪著媽。」

蔣弘道笑笑哄著徐薇如去,但徐薇如卻露出了猶豫的神情,自從父母雙亡之後,她便把蔣氏夫婦當成自己的親人,尤其老總裁離世後,她只要一有空閒,就是立刻飛奔到林美華身邊為對方做這做那的,那個美麗溫柔的婦人,是她現在最放心不下的人。

「我盡量早點回來。」徐薇如想了想後說,決定到時吃個飯就回家。

「要不要幫你和媽帶點什麼回來?」問得太順口了一點,她倒是渾然未覺。

「到時再看吧。」蔣弘道聽見她的回答沒有露出勝利的神情,只是淡淡地微笑,其實心裡開心得半死。

這傢伙……劉昌彥暗暗深思,這真是以前那個腦袋裝屎的敗家子蔣弘道?

不是他看不起蔣弘道,而是這個接了公司大位,卻把大量心思花在小三、小四、小五身上的男人,實在令人不齒。

剛進友勤那陣子,他最常閃過腦子的想法是……蔣大少要是肯把花在女人身上的心思分十分之一在工作上,友勤的發展肯定不得了。

而現在的友勤,也的確不得了。

蔣弘道車禍後花了數月時間休養,那時公司亂成一團,可當他一回歸公司,立刻有了一連串的命令,而且不難看出他的野心,他要的不只是運輸業亞洲龍頭的事業版圖,他放眼國際。

能跟隨這樣的老闆又能發揮所長,劉昌彥是非常樂意的,可不這影響他暗罵蔣弘道卑鄙。

「你們都談完了吧?我要出去了。」徐薇如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談完了。」兩個男人十分有默契地結束會談,離開會議桌之後,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小薇,等等。」蔣弘道在徐薇如離開前喊住她。

徐薇如回頭,就見他拿著一瓶紅酒朝她走來。

「這是我托人從法國帶回來的紅酒,你代我向張董道個歉,改天一定請他喝一杯。」蔣弘道交代著。

徐薇如今天要去拜訪兩個要續約的老客戶,那是老總裁在世時就合作的對象,與蔣家都是世交,按理來說蔣弘道應該要親自跑一趟,應酬一下,不過今天他有越洋會議要開,無法抽身,才讓徐薇如自行前往。

呆愣了三秒鐘,徐薇如才反應過來,看著酒瓶身上的廠標以及年份,確實是那位重要客戶的心頭好。

「至於林董那個貓癡,他應該已經收到那副CharlesWysock--的畫了。」蔣弘道笑笑道,他將要送給客戶們的禮物都準備好了。

說真的,看見這麼用心討好客戶的他,徐薇如十分欣慰。

「那慘了,林董今天一定會抓著我講貓講個不停。」想到接下來跟兩位客戶的會面將會十分順利,她不禁心情大好,跟他開起了玩笑。

「路上小心點。」聽見內線響起,是他交代秘書提醒他視訊會議的訊號,蔣弘道也不多留徐薇如,畢竟工作要緊。

徐薇如見他要忙,也沒留下來打擾,和劉昌彥兩人一同離開總裁辦公室。

「你要急著走?我回幾封信就沒事了,可以陪你出去跑客戶,要不你再等我一會兒?」劉昌彥表示願意當護花使者。

「不了,時間來不及。」徐薇如拒絕了學長的好意,回辦公室快速拎了需要的東西就要出去。

臨到電梯前,她又突然回頭,走到總裁辦公室前,門口的秘書室正坐著忙碌的陳秘書。

「副總。」抬頭看見她,陳秘書輕應了聲。

「我要出去了,總裁一忙起來就會忘記吃東西,最後搞到胃痛,上個月才胃出血……他向來愛喝湯,你請餐廳送一份雞湯來,放在電鍋裡溫著,等他開完會叫他吃。」

陳秘書點點頭,認真地詢問:「就說是副總你說的?」她當然要問清楚,太貼心的舉動可不會得到總裁大人的讚賞,只會得來白眼,大概是物極必反吧,現在的總裁非常討厭女性的

示好。

徐薇如也知道那傢伙的難搞之處,無奈點頭。「就說是我說的。」

交代完秘書,徐薇如放心離開公司,然而將她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的劉昌彥,則皺緊了眉。

這像是當年她無奈請他幫忙時所說的,她不過是報答老總裁的恩情,一點也不在乎蔣弘道,兩年期限一到,她會立刻走人?

那樣子……像是不在乎嗎?

兩年期限一到,她真的走得了嗎?

秋天的氣候仍不穩定,熱的時間居多,涼爽的時候少。

今天正是難得的涼爽日,對徐薇如這個只要天氣一熱就會沒什麼耐性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最好,舒服,工作起來也不會老想發脾氣……

可惜她今天還是十分火大!

周旋兩個月的新客戶被敵手給搶了,簽約金只少她開出來的一成,她不火大才有鬼,這分明是有人洩露了訊息。

回到辦公室,她忍不住摔卷宗,對自己沒有得到案子而生氣。

「徐副總發這麼大脾氣……該不會案子沒談成吧?」

倚在她辦公室前口吻風涼的,是財務部的李得和,打從徐薇如進友勤起,就跟這傢伙不對盤。

「喲,我剛回來連口水都還沒喝,話也沒講一句,你就知道我案子沒談成,消息傳得這麼快呀?要不是知道李經理人品,我真要懷疑是你洩漏訊息出去的呢。」徐薇如笑著道,笑意卻不達眼底。

最近好幾個她經手的大案子,就差臨門一腳了,最後卻總會被敵對公司捷足先登,叫她怎麼會不起疑?

「你……」

「阿得,你在這幹嘛?我找你很久了,過來。」蔣弘道出現,笑笑拉走了欲發火的李得和。

「你那個女人--」

「欸,幹嘛跟女人一般見識?走啦,喝酒。」蔣弘道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嘴臉,拉著李得和離開了。

看見蔣弘道和李得和哥倆好的模樣,徐薇如火大至極。「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才剛對蔣弘道有那麼一點改觀,他立刻又故態復萌。

李得和最會逢迎拍馬屁,和蔣弘道在一起便是玩樂嬉鬧,不把工作當正事,偏偏蔣弘道吃他這一套,無論車禍前還是車禍之後,仍跟李得和哥倆好。

「完全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蔣弘道,老總裁留給你的事業如果被你玩掉了是你活該,我才不管你!」她大發脾氣,撂著。狠話

可話是這樣說,撒過氣了,徐薇如還只能是乖乖坐下來,打電話、找資料,開發新客戶,好補足失去訂單的損失。

這一忙就過了下班時間,徐薇如仍未有所察覺,窗外明亮的街景被黑夜籠罩,辦公室裡的人漸漸離去,照明的燈一盞一盞熄滅。

當時針走到數字九時,蔣弘道踏出電梯,走進辦公室裡。

「總裁。」

走進辦公室時看見幾名新進業務還在加班,自動自發地開會檢討,他不禁嘴角上揚,一一點頭招呼,很滿意下屬的上進。

「忙完早點回去休息。」走回自己辦公室要拿東西時,他看見了一盞不該在此時點亮的燈--副總經理辦公室的燈,竟然還是亮著的?!

徐薇如這時間在這裡幹嘛?她加什麼班?

蔣弘道臉色垮了下來,他走進她的辦公室,很順手的關上門。

「都幾點了,你在幹嘛?」看她還在發信,肯定仍在為今天失去客戶煩心,現在正在開發新客戶。

「加班。」徐薇如抬頭覷了他一眼,又繼續寫E-mail,不想跟他講話的態度很明顯。

「加班到九點?」蔣弘道語氣中隱含怒氣。

徐薇如掃了一眼外頭還在加班的新進業務們,下巴抬了抬,意思很明白了--奇怪耶,其他人可以,為什麼她就不行?

蔣弘道在內心默數,前世他被那些上奏的老臣氣到時,也會在心裡默數順氣,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知道你在氣什麼。」再度開口,他已是冷靜自持的口吻,十分有總裁的氣勢。「你太躁進了。」

「我不躁進行嗎?我有一個只會聽好聽話的老闆。」徐薇如反擊。「你沒有變過。」還是那個令老總裁臨終都放心不下的浪蕩子。

他本來就沒有變過。這樣的指控蔣弘道不痛不癢,但是她失望的神情讓他覺得有必要解釋一番--天知道他什麼時候對人解釋過了?

「李得和善鑽營、長袖善舞、口風不牢、洩漏消息給敵對公司收取回扣,虧空公款--這些事情早在你找徵信社調查前,我就知道了。」他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徐薇如聞言一怔,原來他都知道?

「既然都知道,你還跟他稱兄道弟?」她一臉鄙夷。

「小不忍則亂大謀,誰教李得和有個有錢的老爸?」蔣弘道訕笑。

徐薇如明白他的意思,李得和的父親是友勤的股東之一,也是老總裁生前的老友。

「所以,現在還不能動他。」蔣弘道在她面前搖了搖食指。

「不趁發作前清除毒瘤,難道要等到快掛掉才要動手?」徐薇如不能接受他的做法。

清冷的面容有了怒氣加持,張揚了她的明媚妍麗,看著這有著跟自己深愛女人同樣的五官,性格卻完完全全不同的徐薇如,蔣弘道忍不住心癢癢……

這麼的強悍潑辣,這麼的好強,是非黑白明確,沒有灰色地帶,她毫不畏懼地捍衛著他父親托付給她的公司,扛起這份重擔。

就是這樣的傻女人,牽動了他的心。

「你知道我為什麼升你當副總?」蔣弘道沒給她一個解釋,反而丟了個問題出來。

徐薇如沒料到他會提這個,仔細想想……蔣弘道主動說要回公司,而他重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從協理升上了副總。

「你自進入友勤,業績就月月第一,一個沒有背景的女孩子,靠的是什麼拿到漂亮的合約?」

蔣弘道絕對不會忘掉徐薇如吐得淒慘的那個深夜,他明白這個女人為了報恩,有多麼的逞強。

「就是知道你生性好強,才讓你升副總。你有能力,也累積了足夠的人脈,我要你幫我帶一些新人,管點事。」

而且給徐薇如一個高職位,也就代表她面對客戶時將不再需要拿命去換合約……當然,蔣弘道不會告訴她自己這麼安排的用意,是因為心疼她。

「總之你讓徵信社別再查了,小心引火上身。幫我帶好新人才是重點吧,你看看。」蔣弘道比了比她辦公室外頭,還在認真工作的新進業務們。

唔,怎麼有種被拍了馬屁的感覺?徐薇如承認,她的確好強,尤其是老總裁的托付,她可不會讓友勤莫名的敗了。

蔣弘道信任她的能力,要她帶人,權力下放,要她管事……這些話聽得她很舒服,一點也不會覺得受之有愧。

「李得和挖了公司不少錢,也害公司損失了訂單,難道就這麼算了?」徐薇如問,不相信他會就這麼放過對方。

應該這麼說吧,車禍前的他大概會不當一回事,可車禍後的他嘛……

「怎麼可能!」蔣弘道冷嗤一聲。

「要嘛當作沒這回事,要嘛直接讓李得和翻不了身。你放心吧,不會太久,現在他正在得意,很快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連他老爸都沒有辦法再為他護航。」

然後他就可以趁機提出交換條件--以不起訴李得和,換取李董事手上的友勤股份。這麼一來,他將會成為友勤最大的股東,不用再為了要擴展事業版圖看其他股東的臉色。

想到此,他充滿雄心壯志,雙眼褶褶生輝,襯得那張招蜂引蝶的俊臉更有男人味了。

看蔣弘道看到出神的徐薇如連忙回神,唾棄自己竟然會被男色迷惑,可是,聽這個曾經紈褲敗家的花花大少,頭頭是道的說起對她職務的安排,以及對她的期許,她突然有個詭異的想法冒出來……

蔣弘道做這些安排,該不是是……在保護她吧?

她怎麼會有一種被保護的感覺?這一切應該都只是她的錯覺,對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28 PM

第四章

星期六的中午,不穿著氣勢凌人套裝的徐薇如,參加了大學的家聚。

「薇如來了,我有多久沒看見你……欸,怎麼是跟昌彥一起來?你老公呢?」很久沒看見她的學姐開心地撲上來,熱情的擁抱。

徐薇如不習慣這樣的熱情,也招架不住學姐的熱情,只能呆呆的被抱住。「學姐……」不要這樣……

「我想死你了,你這個大忙人最近在忙啥啊?你幾次家聚沒到了?你說你說呀你!」

「唉……」徐薇如常常搞不懂,為什麼他們家族裡會出現這麼變態熱情的成員?

「啊,是薇如學姐?!抱抱!」

而且還不只一個。

「你們不要一直黏上來啦!」徐薇如嘴上語氣凶狠,行動倒完全沒有甩開眾人的意思。

她就讀某國立大學財經系,繫上有非常傳統且強大的家族制,歷屆以來,同一個學號的學生為直系家族,而她的家族中,就不乏在一流企業、外商任職的優秀學長姐,像今天主辦這場家聚的學長,就是一間美商公司的亞洲區財務長。

「不是說念財經的腦袋都很清楚,不會隨隨便便的嗎?」徐薇如實在很難相信這兩個人來瘋的女人在工作上是女強人。

其實她不知道,就是因為她的反應很有趣,才惹得那些平時工作壓力大的女人們,看見她就想逗一下。

「學姐、學妹們,你們就放了她吧。」劉昌彥看不下去了,前來解救。「大學長想見薇如。」

「又來英雄救美了,看在昌彥的面子上,就先放了你……不過離開前我還要再抱一下。」

不要啊!徐薇如幾乎是落荒而逃了,好不容易才逃離那群女人。

向與會的學長們打了招呼,閒聊了幾句近況,輕鬆的氣氛讓有大半年沒有四人聚會的徐薇如忘掉煩憂--本來應該是要這樣的,可她今日卻心不在焉。

拿了一杯雞尾酒,徐薇如來到陽台。

打開陽台落地窗,迎面吹來的空氣有著鹹鹹的海水味,風吹亂了她吹得微卷的頭髮,飄動了她的衣擺。

今天天氣很好,有藍天白雲,連海面都很平靜,沒什麼波浪,而這間蓋在海邊的別墅,是這次主辦家聚的學長公司招待貴客的招待所,內部裝潢低調奢華,就連她所在的陽台四周都是峭壁斷崖,位置隱密,完全不怕有狗仔來偷拍。

「你都沒吃東西。」劉昌彥出現在她身旁,在白色大理石欄杆上擺了個放有很多小點心的盤子。

「吃一點吧。」

「謝了。」徐薇如朝她感激一笑,食不知味的吃著五星級飯店特製的小點心。

「你心情不是很好。」看出她心不在焉,劉昌彥小心探問:「跟蔣弘道吵架了?」

「沒。」早上徐薇如從市區的公寓出發,她出門時,蔣弘道也正準備出門,還笑笑對她說:好好玩,媽那裡有我,你不用擔心。

「那麼你在焦躁什麼呢?」劉昌彥問道。

徐薇如一怔,也說不出來她為什麼而煩躁。

「不知道。」她老實的吐出心聲,對長她三歲的直系學長劉昌彥,她向來是有話直說,不會隱瞞的。

你的焦躁跟蔣弘道不在你身邊有關係吧--這句話,劉昌彥吞了下去。

「啊--」

突然地,徐薇如對著大海吼叫,聲音尖銳,叫了非常非常久,把一旁的劉昌彥嚇到了,也引來裡頭說笑、吃東西的家族成員們注意。

吼完了,她心中的焦躁奇異的消失了。

「我要先走了。」徐薇如丟下這一句話。

才來不到十分鐘她就決定要走,嚇呆了劉昌彥。

「你才剛到不過十分鐘。」他當然要阻止。

「今天一個看護休假,只有另一個看護和蔣弘道照顧老夫人,我不放心。」

這一周太忙,她沒辦法每天去探望老夫人,也不知道老人家過得好不好,新看護有沒有好好照顧她,尤其蔣弘道一個粗心的大男人……他會照顧人嗎?

以他三十年的人生經歷來看,實在讓人很難信服耶。

看徐薇如說完就要走,劉昌彥把她拉住。

「薇如,等一等。」

「嗯?」徐薇如回頭望他,一副等他說話的神情。

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她用一手壓好,方才淡然的表情換上了堅決,她要走,沒有人可以攔她。

憑什麼呢?她就這樣輕易的走向蔣弘道,蔣弘道憑什麼讓她如此重視?

「你不放心什麼啊?」在劉昌彥心中,對蔣弘道怒氣不是沒有,他最珍愛的女孩,就算不是由他來守護,起碼也該是個比蔣弘道還要強的男人吧。

輸給那種傢伙,他實在不甘心!劉昌彥收起脾氣,決定再努力一回--「那是他媽媽,」他笑勸著說。「再怎麼照顧不周,也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你不是說過,你嫁給蔣弘道、進入友勤工作,只是想報答老總裁夫婦的恩情?眼看兩年協議時間快到了,你考慮過自己的未來沒有?」

他用著溫和的語調說著尖銳的話語,身為一個旁觀者,他早看清她嘴裡罵著蔣弘道,可一轉過身,卻流露出對那男人的關懷和在意。

她沒有發現,她的目光總會不自主的追尋她不久前才說看不起的男人,而且她漸漸的對蔣弘道改觀了,變得信服他、崇拜他……這一點一滴的改變,她全都渾然未覺。

「你跟蔣弘道離婚後,要去哪裡工作?還有到了那時候,你還要擔心蔣夫人被照顧不周嗎?」

劉昌彥明白自己這樣很卑鄙,刻意說著會讓她傷心的話,可他不這樣做、不爭一爭,他怎麼有機會?「你陷入太深了,得抽離才行。時間不多了,到時候,你會很傷心。」

看著劉昌彥關心的臉龐,徐薇如知道他說的沒有錯,她自己也很清楚,這樣不行。

早晚她都會離開蔣家,老夫人已經病了,也許她消失一陣子後,老夫人也會忘了她。

「昌彥,謝謝你一直為我著想。」徐薇如感謝他對自己的提醒,雖然殘忍,但他也是好意。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現在……我還沒有辦法抽離。」

「薇如……」

「蔣家不只老總裁對我恩重如山,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老夫人也像我的媽媽一樣安慰我、照顧我,現在她病了,我不能不管,我會留到她不再需要我為止。」徐薇如推開他欲伸來的手,對他笑了一笑,轉身離開。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劉昌彥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怎麼搞的?你一個人在這裡耍什麼憂鬱?」一個學長看他在吹海風,好奇地走來。

見對方手裡有酒,劉昌彥直接拿了過來,全干光。

「學弟,你喝這麼急幹嘛啊?心情這麼不好……失戀了?」

說對了,他失戀了--他不愛強迫人,尤其是喜歡的人,今天卻這麼豁出去的賭一把,為的是什麼?

因為他有預感,今天沒能留住徐薇如,以後,她就不會是他的了。

匆匆離開家聚的徐薇如,因為沒開自己的車來,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回到家。

當她風塵僕僕的回到林美華的住處時,已經傍晚了。

她拎著高跟鞋站在玄關,客廳裡沒有人,這時間看護應該去買晚餐了,那麼老夫人和蔣弘道呢?

「媽?」在玄關放下高跟鞋,徐薇如上了樓,一邊喊著人。

看到林美華的房間透出暈黃燈光,她不禁微笑,想著老人家這時候應該是在睡午覺吧?不過這個午覺睡得有點太過了,她得喊人起來才行。

誰知,一站在林美華房間前,會看見讓她熱淚盈眶、感動到不行的畫面--

「咳咳咳咳……」靠坐在床頭的林美華劇烈地咳嗽,咳得像要把肺給咳出來了。

近來天氣變化大,時冷時熱,抵抗力差的林美華染上了感冒,而且是嚴重的支氣管炎,偏偏她又在這時候像小孩子一樣發脾氣。

「我不要吃藥了!」

「好了好了,藥都吃完了,再喝點止咳藥水就好,一點點就好。」蔣弘道手上捧著醫師開的止咳藥水,倒了一CC在小量杯裡,哄著已經吃了藥的母親再喝一點。

「媽,再喝點藥水,還有一些藥味,吞下去忍耐一分鐘後再喝水,很快你就不咳了。」

他也把母親當小孩,哄著她吃藥喝水。

「媽,好不好?拜託--」

「就一口。」林美華咳著,防備的看著兒子,用商量的口吻道。

「就一口。」蔣弘道語氣肯定,笑著喂母親喝下止咳藥水。

林美華剛喝完,頓時喉頭一癢,沒能忍住,結果把喝了一半的止咳藥水嗆咳出來,咖啡色的濃稠藥汁噴了蔣弘道一臉,甚至沾染到他的米色V領針織衫。

「咳咳咳咳……」林美華咳嗽更劇,臉都咳到漲紅了。

蔣弘道急忙拿了衛生紙和毛巾,為母親擦拭嘴角,動作輕柔,手還輕輕在母親背上拍撫,替她順氣。

「咳……」咳嗽歇止,林美華看著自己身上以及床單上的髒污,露出不安的神情,「髒掉了。」兒子會不會不耐煩地嫌棄她?

「沒關係,換掉就好。」蔣弘道直到把母親照料好了,才清理自己的狼狽,語氣始終溫柔有耐性,表情也帶著笑,輕聲安撫母親的不安。

「我來,你別動。」他找出乾淨的被單,要換掉被母親弄髒的,卻因不熟練整理得滿頭大汗。

站在一旁的林美華看得眼眶泛紅,為兒子溫柔照顧自己而感動不已。

「小薇?小薇你回來了!」眼尖地看見站在房門口的徐薇如一副呆愕又不敢置信的表情,林美華笑了出來,喊她一聲。

蔣弘道放下套了一半的被單,有些意外的回頭,看見徐薇如站在那裡一臉驚呆,不免十分訝異。

「這麼早回來?」他隨口問了一句,笑看她一眼,便又繼續回去與被單奮戰。

「嗯。」徐薇如只能對林美華微笑。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蔣弘道,很難把她印象中的他,跟眼前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她腦中閃過林美華發病、而老總裁也在癌症末期的那時--

「阿弘,你怎麼才回家又要出門?要去哪裡?天氣好冷,媽媽找了衣服給你,快點穿上。外面太冷了,你會感冒。」林美華拿著兒子的舊衣服,追著才剛回家又要出門的蔣弘道。

「留著這些舊東西要幹嘛?家裡是收破爛的嗎?拿走開啦!吼,不要拉我,我要走了!」

滿臉不耐煩的蔣弘道一把推開生病的母親,一點也不在乎母親因為他這一推而踉蹌跌倒,看一不看那些母親珍惜收藏、他所穿過的衣衫,完全不能體會母親愛護他的心情。

「這孩子……」老邁病重、已經在度過最後日子的老總裁,長長歎了一口氣,「被我們給寵壞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不顧惜別人。我走了之後,偌大家業交給他,他能顧惜誰?又會照顧他母親嗎?」

當時在蔣家陪伴老總裁以及老夫人的徐薇如,非常厭惡蔣弘道的不孝,受了老總裁所托嫁給蔣弘道之後,婚後的生活就更不值一提了。蔣弘道這人花心、花錢不眨眼、工作不上進又愛下愚蠢政策,徐薇如不否認,她是看不起蔣弘道的。

可是,現在這曾令她看不起的不孝浪蕩子,卻變了一個人。

是什麼改變了他?又是什麼讓徐薇如覺得,她今天看見蔣弘道如此對待自己的母親,並不意外?

「看電視。」林美華搖晃徐薇如的手,拉回了她膠著在蔣弘道身上的視線。

「媽,我先幫你洗澡,再去看電視好不好?」徐薇如看她衣領處的皮膚沾上了一些咳嗽糖漿,身上也因為喝水而一身濕,便哄著老人家去洗澡。

蔣弘道聽見她的話,趁空投給她感激的一眼,便又繼續嘿咻嘿咻地換了整套床組……那個只知道花錢享樂的蔣弘道,竟然會幫他老媽換床單?!說出去有誰會相信?

徐薇如幫林美華洗了個熱呼呼的澡,協助她換上保暖的衣服,頭髮也包著浴巾,才讓她離開浴室。

「我來。」一打開浴室門,就看見蔣弘道在等著。「我幫媽吹頭髮,你自己也弄乾吧。」

他二話不說便扶著母親走向房間,回頭再叮嚀。「小心別感冒了。」

聽見他的叮嚀,徐薇如愣了一下,低頭看自己。

幫林美華洗澡時她也濕了半身,在浴室裡不覺得,踏出來才感到有點冷,她立刻找了衣物快速的也洗了個澡,再頂著一頭濕髮走出來,想回房間去找吹風機時,經過林美華房間又看見了母子兩人氣氛和樂的在聊天。

「皇后最壞了!」最近在迷宮廷劇的林美華氣憤地抱怨。「可是女人還真可憐,哪個女人會想跟別人分享自己的老公?阿弘,你說對不對?」

「是啊是啊。」蔣弘道心情複雜,不想跟母親再討論這部連續劇,於是轉移話題,「媽,我幫你梳個皇后才能梳的髮髻吧。」他笑著道,拿起梳子大顯身手。

「你會?」林美華大感訝異。

「看著吧。」蔣弘道用鼻孔哼了哼氣,一副自信的模樣。「你兒子什麼不會?別小看我了我跟你說。」

徐薇如看得癡了,看著蔣弘道利落的用著扁梳,三兩下就為林美華梳了個非常古典的髮髻。

「怎麼樣?好看吧?」蔣弘道向母親邀功。

「這頭要怎麼睡覺?」林美華看著鏡中的自己,笑得闔不攏嘴,其實她很喜歡兒子的搞怪,但又不想太快讚美他。

「你怎麼會的?」

倏地,那對母子的目光轉過來,徐薇如本來還覺得奇怪,他們看她幹嘛?後來才發現是她自己在無意間把心聲脫口而出。

「你怎麼會梳這種髮型?」既然都開了口,那就問吧。她態度坦蕩,一點也沒有偷聽別人說話會有的心虛。

「而且還這麼順手?」她一臉的狐疑。

「網路上學的。」蔣弘道回答得很快,暗自祈禱她不會聽出他語氣中的心虛,這個皇后才能梳的髮髻,可是前世深愛的皇后仍在世時,他常親自為她梳的。

看著徐薇如的臉龐和柔細的髮絲,他不禁想著她梳這個髮髻的模樣……等等,她的頭髮是濕的?!

「快吹乾頭髮,會感冒。」本想直接幫她吹頭髮,蔣弘道的理智制止了他這麼做。

接過他遞來的吹風機,坐在林美華身旁,徐薇如一邊吹著頭髮一邊皺眉說:「在網絡上學一學就能這麼順手?你學東西也太快了吧。」

「咳。我天生聰明,有什麼辦法?」

徐薇如停下吹風機回頭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好幾眼,最後只能一點頭。

「這倒是。」她不否認。

想想他車禍之後雖然失憶了,所有的事情都得重頭學起,但憑良心說,他的學習能力真不錯,就效率而言,半年的成果就比他先前浪費的三十年不知好了多少倍。

「不過,沒想到你連學做髮型都這麼快……」徐薇如喃喃自語。

這麼坦率的承認他聰明?蔣弘道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麼大方讚美我?太難得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不是難得家聚嗎?」吹風機的聲音轟轟轟,頭髮亂糟糟,徐薇如低下頭繼續吹頭髮,假裝沒聽見他的問題。

臉頰好熱,是因為吹風機的關係吧?絕對不是因為他的問題她回答不出來,絕對不是……

深夜十二點,居住環境極佳的蔣家,已經聽不見呼嘯而過的車聲。

徐薇如和蔣弘道留下一盞小燈,躡手躡腳離開林美華的房間,輕輕地關上房門。關上門後,兩人才敢用力呼吸,發出聲音說話。

「你今天也忙了一天,累了吧?晚安。」蔣弘道向她道完晚安,逕自離開,走向自己的房間。

在蔣家老宅,他們各自擁有一個臥房。

徐薇如本想叫住他,但想想自己叫他也不知要幹嘛,於是就住了口。

還沒有多少睡意,她便下了樓,到廚房為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捧著馬克杯再度拾級而上。

以往,她會快速的回到自己房間,經過蔣弘道房間門口時,就像那扇門後是藍鬍子的房間,對它避之惟恐不及,但今天她不知怎麼的,刻意放慢了腳步、豎起耳朵,聆聽他房間裡的動靜。

「……是的,我是蔣弘道,抱歉這麼晚打擾您,我希望我母親能排進您的研究計劃……是,我知道不能保證療效,而且研究還在實驗中,但阿茨海默症目前沒有有效性的治療方式,能夠嘗試的方法我都試過了……不惡化?這已經是我覺得最好的結果……謝謝,謝謝您,我會送我母親到您醫院裡去做檢查,謝謝!」

他在講電話,而且電話內容跟老夫人有關係。

徐薇如忍不住敲了敲他的房門。

「誰?媽,你醒了……」蔣弘道以為是自己母親醒了,立刻開門,想不到出現在他房門外的,是一張不在預期中的臉龐。「是你?這麼晚了,有事?」

「我……」徐薇如突然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杯子,朝他遞了過去。

「給你倒杯溫水。」

蔣弘道怔了怔,看著那個草綠色的馬克杯……那是她專用的杯子。

「謝謝。」接過了馬克杯,他沒有拆穿她的藉口,而且馬上用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溫水,其他他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可之前她死都不讓他碰她的杯子。

「沒什麼事,我也要睡了……剛好聽見你在講電話,這麼晚?」徐薇如套話的意思很明顯,還很自動地踏進他的房間。

她聽見了,好奇所以來問他?也好,反正他也沒打算瞞著她。

蔣弘道關上房門,一邊簡單說明。「一間醫療大學在做阿茨海默症的臨床實驗,據說幾名實驗者在接受治療之後,病況有明顯的改善。」

「實驗名額很難搶吧?」徐薇如立刻想到,像這種沒有辦法根治的病症,若是發現了可以控制的方法,儘管仍在實驗中,通常走投無路的病患家屬也願意一賭。

「我透過一點關係,才聯絡上實驗負責人……對方願意讓媽插隊。」完成這件事情,蔣弘道覺得比打了一場勝仗還要開心。

「太好了!」徐薇如不禁興奮地大叫,喜悅的笑容在臉上漾開,甚至情不自禁地跳起來抓住他手臂。

蔣弘道看著她的笑臉很久很久,直到她笑容消失,皺眉問他--

「你在看什麼?」

「我只是在想,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在我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不是嘲諷訕笑或掀唇冷笑,而是打心裡開心的笑。「我可不可以想……你現在沒有那麼討厭我了?」他的問法小心翼翼。

還真的沒那麼討厭了,這是怎麼回事?徐薇如對自己的想法轉換感到不可思議,卻也沒有忘記反擊一下。

「你什麼時候轉性了,變得這麼孝順?我認識你很久了,你從來不是會為別人著想的人。」她直率到可以稱之為尖銳了,這是她對他一向的說話方式。

蔣弘道苦笑,心想這身體車禍前的原主這麼不得人緣啊?

「說真的,我不是很清楚你印象中的我--車禍前的我,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車禍後醒來,我是一間公司的總裁、一個女人的丈夫、一個生了重病婦人的兒子,我的世界,就這麼單純。

「維持一間公司,是因為我得養活我的員工,他們才能照顧他們的家庭。我對父親也沒有印象,但從他留下來的東西來看,他是個很棒的人。」蔣弘道用自己的方式,向她說明他的想法和立場。

唉,總不能告訴她--其實他不是蔣弘道吧?

「他是。」提起老總裁,徐薇如只有尊敬。

「我沒有機會認識自己的父親,那麼就好好照顧自己的母親,媽她……非常愛我。」說起林美華時,蔣弘道竟不禁眼眶泛紅。

「她會忘記回家的路,忘記自己以前的光輝歲月,就是不會忘記愛我。」

蔣弘道不知道這副身體的原主是怎麼想的,有個那麼深愛他的母親竟然還棄之不顧。他可是都要嫉妒死了呢。

在林美華身上,他得到了可貴的親情,因為不曾擁有過這樣單純的愛,所以他想要好好珍惜,向老天多爭取一些時間。

「我很怕……她有一天會不記得我。」蔣弘道最大的恐懼,便是這個。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喂?」徐薇如沒有想到他會突然紅了眼眶,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清新會被他影響。

「不會的……」她安慰虛弱無力,忍不住伸手碰觸他肩膀,因為她也很清楚,老夫人現在的狀況能維持下去就是最好的了。

蔣弘道一頓,但也很快的反應過來,握住她的手。

被自己的舉動和蔣弘道的動作嚇到了,徐薇如想要收手,可惜來不及了。

「我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蔣弘道看著她的兩眼中,燃著令人心慌的火苗。

「嗯……」徐薇如乾笑。

「嚴格來說不是我。」她笑笑提醒他,趴在他身上哭得亂七八糟的三個女人,才是他先看見的人。

「嗯……嚴格來說是你救了我,天哪,那三個女人把我的肋骨壓得好痛,痛到我不能呼吸了,謝謝你,真的。」

見他一本正經地道謝,還露出劫後餘生的神情,徐薇如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來。

「在法律上,你是我妻子。」提起兩人的婚姻時,蔣弘道感覺到徐薇如想要掙脫他的手,可他握緊了她的。

「你照顧我、教導我生活、引領我重會職場……但你卻又非常討厭我,我們的相處模式,不是一對正常夫妻。」

哪有夫妻分房睡的,工作時會吵架,照顧母親時會溝通,可兩人一回到市區同住的公寓,就完全不說話了?

「那是因為你父親請我在他身後幫他守住家業,兩年期限一到,我們就……」

「我才不管我爸跟你打的什麼兩年期限,現在是我跟你的事!」蔣弘道制止了她再說出那些他聽到不想聽的話。

他們的婚姻關係,只有兩年期限,這是父親生前為兒子爭取來的最後希望,讓一個能力得到他認可的女孩來幫助兒子兩年,若兒子仍是扶不起的阿斗,那麼,他辛勤一生的事業就算了吧。

「我跟你所知道的那個蔣弘道,已經不一樣了。」他看著她的眼睛,誠懇又急切的辯解。「我不是那個讓你討厭的人了。」

「你的改變是讓我很欣慰。」徐薇如盡量官方地回答,不想被他影響心情,也告訴自己不要動搖。

「我要的不是你的欣慰!」蔣弘道激動不已,差一點想要用力的搖晃她。他在內心默數,直到自己心平靜氣,才歎了口氣。

「之前你討厭我、排拒我,我可以理解,可你仔細想想我出院之後是不是很乖?我很專情了耶。」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

無論蔣弘道怎麼說明再說明,徐薇如都能將他的話擋回來,完全不回應他已經算是明示的告白。

該怎麼辦呢?他深覺灰心,她這麼要強,他該怎麼才能讓她卸下心防,真正的、好好的來瞭解他?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愛上你嗎?」算了,他乾脆豁出去了!

「蛤?」他愛她?!真的假的?

徐薇如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打擊了蔣弘道的自信。

「醒來就面對一個陌生的妻子,你覺得我能夠習慣嗎?」蔣弘道扯了扯嘴角苦笑。「尤其這個妻子還非常討厭我。」

「那你……」腦袋被電梯夾到了?

「所以我只好看著你、觀察你。你冷淡、跟人保持距離,但是非常好強、很愛贏,看起來潑辣,其實再心軟不過。

「你自己帶的團隊,表面上你會責備他們努力不夠,拖垮了全組業績,但私底下,你卻把自己多出來的業績,分給那些真的很認真可最後仍沒有達到業績的業務。

「我爸爸走了,托你照顧我和我媽,你把我媽當成你自己的媽媽照顧。你有很多優點我都看在眼底,你的善良,是我愛上你的原因。」

這些事徐薇如大可撒手不管,但她沒有,她很認真的努力做事,只要她能做的,一定盡一百二十分的力量去做。

「你知道嗎?第一次看見我媽的時候,我有多無助……」蔣弘道回想第一次看見林美華的情形,那時林美華看見他即大哭,哭著說自己不記得跟丈夫第一次蜜月旅行去了哪裡,最後是徐薇如拉著林美華,拿出一本本的相簿幫她找回遺忘的時光。

「你幫了我這麼多,而我能為你做什麼?只能盡量讓公司上軌道,讓你別那麼累,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蔣弘道苦笑,深覺自己的無能,怎麼做都不能討得了心愛女人的歡心。

徐薇如先前聽他說那些還能擋回去,可他一提起工作,她就不得不挖出自己刻意掩埋的心情。

蔣弘道車禍後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從協理升上副總,提升了她的職等,給她權力,讓她用更高的身份地位去談案子,也是保護她。

每月的業務會議,要盯著那些業務們追業績,督促他們、逼迫他們,甚至要裁掉不適合的員工--她好強愛爭第一,但不忍心開除同事,蔣弘道攬過這個工作做了。

她發現李得和對公司不利,蔣弘道要她不要插手這件事,說他自己會處理……

其實她不是沒有發現,之前還會刁難她的客戶,現在都不會刁難她了,因為蔣弘道默默的打點好了一切。

如今他在保護她,他真在改變了,而她卻一直拒絕相信這件事。

蔣弘道變好了,變成老總裁生前最想要的模樣,這明明是好事,她為什麼要拒絕相信,要否定他呢?

「你跟蔣弘道離婚後,要去哪裡工作?還有到了那時候,你還要擔心蔣夫人被照顧不周嗎?」

劉昌彥在家聚上所說的話閃進她腦中。

「……你得抽離才行。時間不多了,到時候,你會很傷心。」

那時她這樣回答劉昌彥。

「蔣家不只老總裁對我恩重如山,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夫人也像我的媽媽一樣安慰我、照顧我,現在她病了,我不能不管,我會留到她不再需要我為止。」

其實,不是她現在不能抽離,也不只是因為老總裁對她恩重如山,更不只是她把老夫人當成自己的母親,捨不得離開對方。

徐薇如現在才明白,今天之所以提早離開大學家聚,不僅是因為放不下老夫人,也是因在意著蔣弘道。

「薇如。」蔣弘道頭一次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喊她的名字,而不是跟母親一樣喊她「小薇」。「我很慶幸醒來就看見你,更慶幸……你在我身邊。」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他猶豫著要不要順從自己的渴望抱一下她?不過,可能會被打--那就被打吧!

他手腕稍稍出力,沒有防備的徐薇如驚呼一聲,下一秒,她已落進蔣弘道的懷抱。

糟糕!徐薇如暗暗叫糟,動都不敢動。

「我希望你永遠都在我身邊。」蔣弘道在她耳邊低聲說出自己的願望。

徐薇如皺著眉頭,有種完蛋的感覺。

她討厭被人親近,尤其是肢體上的,所以才會每每被抱住就動彈不得,可現在靠著蔣弘道的胸膛、被他抱著,她居然有股衝動想伸出雙臂回抱他……而她也這麼做了。

然後,蔣弘道扣在她腰上的力道,大得幾乎要她的腰勒斷。

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已對這個改變了的男人卸下心防,不知不覺容許他的接近,不知不覺的……動了心。

她真的糟糕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28 PM

第五章

嗯哼,那是很清楚明白的告白了,對吧?

蔣弘道自對徐薇如表明心跡、對她攤牌之後,她的回憶就只有虛弱的回擁,一句話都沒有。

以蔣弘道對她的瞭解,這女人絕對不會開口承認對他也動心,但是呢,卻又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他的關心,這個彆扭得可愛的女人,讓他忍不住嘴角上揚。

「無妨,沒有進展也是一種進展。」他自語道,微笑的模樣莫測高深。

碧潭風景區近年來規劃出適合健走的步道,坡度不會太陡,沿途風景宜人,連小朋友和老人家都可以走完全程而不會太累。

林美華平時只能在看護的照料下,在自家附近的公園散步,蔣弘道心疼母親,想帶母親出去走走,於是便選了一個天氣不錯的假日,請一個沒放假的看護隨行,開著舒適的休旅車,載著媽媽出門踏青去。

「幫我拿墨鏡。」開車上道路,蔣弘道就對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徐薇如道。

當然,他是一定會挾帶她參加他的家庭聚會的。

徐薇如瞥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為他拿來墨鏡遞給他,以眼神暗示他接手。

「我沒有手。」蔣弘道專注的直視前方,雙手握著方向盤,向她表示他現在沒有多餘的手來戴墨鏡。

這暗示她幫他戴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吧?忍不住橫了他一眼,看他裝得一臉正經的模樣,徐薇如有點想揍他。

「知道太陽大,不會上路前就戴好嗎?」嘴裡碎念,可她還是傾過身,幫他戴好墨鏡。

蔣弘道面露微笑,享受著徐薇如的……嗯,這叫什麼?最近他閱讀一本書,似乎有說明她此刻的表現,就叫……傲嬌?

坐在後座的林美華臉上有止不住的開心,她已不記得上回被人載著出去玩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況且還是跟兒子同游。

這是兒子第一次主動說要帶媽媽出去走走,林美華自然高興得闔不攏嘴,眼睛看著車窗外的街景,卻也不由自主地望著駕駛座方向,相處越來越「和諧」的兩人。

「就是想要你服務啊,唉。」蔣弘道歎道。

「你說什麼?」徐薇如瞇起眼睛。

「我說,坐副駕駛座的人,本來就要負責幫開車的人提神。」他理所當然的說。

「你想要提神是嗎?可以啊,我幫你。」說著她伸手就要捏他。

「欸,這樣很危險!」蔣弘道叫了出來。

林美華看著這兩人從水火不容到現在的愛鬥嘴,感情越來越好,不禁抿嘴笑看不語,對他們的發展樂觀其成,不但自己假裝沒看見,也要看護假裝沒看見他們的打鬧。

車子停在停車場,四人下了車,步行到碧潭風景區,用了簡餐後休息一會兒,便開始健走行程。

鋪著柏油路的上坡路行走不會踩到滿腳泥濘,兩旁的樹木高聳,遮蔽了陽光,整個路段涼爽宜人。

林美華就像出了籠的小鳥,看見什麼都覺得有趣,當她老人家蹲在地上,撿起了童年時常撿到的非常大蝸牛,笑著想回頭對兒子獻寶時,她看見了遠遠在後頭幾乎跟不上她跑跳速度、慢吞吞往上爬的徐薇如,以及在一旁嘲笑的兒子。

林美華不禁笑出來,丟開蝸牛,拉著看護走遠,讓那對冤家好好的獨處。

「呼、呼、呼……」徐薇如走得氣喘吁吁,停下腳步看向前方,想要找尋林美華的身影,誰知根本看不見人,幸好有看護陪著,不至於一個人會危險。

「加油,快到了。」蔣弘道面對她,倒退著步伐往上走,呼吸輕鬆,一點也不像爬山的樣子,還鼓勵她咧。

徐薇如的好強是在學業和工作上,從小她運動就不行,體力極差,平時上班、跑客戶可以開車,今天這段爬坡的運動量,絕對是她一年運動量的總和了。

「你十分鐘前就說要到了,到現在我還在爬!」爬到火大的徐薇如,忍不住對提議今天健走的始作俑者發火。

「我是以一般人的腳程來計算,媽可是五分鐘前就跑得不見人影了。」蔣弘道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模樣,不忍地撇過頭,歎了一口氣。

深深的羞恥感襲上心頭,徐薇如臉紅了,聽出蔣弘道的言下之意--她的體力在一般人之下。

「來吧。」蔣弘道朝她伸手。

徐薇如防備地看著他伸過來的手,一副像是他手上有黑洞的模樣,觸碰之後她就會被吸進去消失不見。

「不會吃掉你,拉著我走。」蔣弘道深深覺得女人實在太難搞,是這個時代的關係嗎?換作在他前世,他要是伸手牽個嬪妃,不引起後宮大亂才怪。

「這麼好心?」徐薇如挑了挑眉,狐疑的看著他。

這挑釁讓蔣弘道覺得她可愛得要命,真想抱過來狠狠親兩下。

「不然怎麼辦?不拉著你,你到太陽下山還走不到。」他掩飾自己的心癢難耐,故作討人厭地道。

「蔣弘道!」徐薇如果然被激怒了。

生氣了生氣了,真可愛,噗哧--忍不住了。

「有,我在這兒。」土匪似地拉著她的手,兩人之間距離霎時貼近,趁她沒有防備,他快速親了她一下,「啾」的一聲非常大聲。

徐薇如呆掉,想著剛剛在唇上蜻蜓點水的那一吻……是夢吧?

她瞪著他,「你幹嘛?」

「看你可愛,親你,不行嗎?」蔣弘道土匪之後乾脆無賴起來。

徐薇如很想回「當然不行」,可又開不了口。他溫熱的大掌握著她同樣溫熱的小手,熱氣從交握的掌心竄到她臉上,頓時,她臉更紅了。

這是氣到臉紅了……還是害羞?蔣弘道心想。

不過總之結論就是,她沒有排斥他的碰觸,無論是親吻還是牽著她的手。「我最討厭人家說我可愛!」說了這句話,徐薇如都能感覺到蔣弘道在笑,她臉更紅了。

這算什麼呀?有夠無力的反擊,不是指控他的偷襲,反而有種撒嬌的意味。你是誰呀?你真的是糟糕了徐薇如!

徐薇如任憑蔣弘道牽著,在他的牽引下,爬坡變得沒有那麼吃力了,她一路無語,他也無話,似是有默契地無聲享受這獨處的片刻。

爬坡到了盡頭便是一個休息的平台,只見林美華跟看護早在那裡坐著等著他們,嘴裡還碎碎念著:「你們很慢耶,年輕人還不如我這把老骨頭,唉。」說著她搖頭晃腦地站起來,走向木質階梯,一階一階地往下走。

看護朝他們微微一點頭,跟著林美華走了。

「不……不會吧……」雙腳顫抖的徐薇如看著健步如飛的林美華,想著自己才剛到耶,連休息一下都沒有又要走了嗎?!

「要不,你休息一下吧。」蔣弘道深覺憐憫的說。

「不必!」徐薇如禁不起人家激,斷然拒絕。

邁著顫抖的雙腿,她走向了長長的階梯,手扶著把手,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直到走完階梯,踩在平坦的地面上,她不禁鬆了一口氣。

Yes!她挑戰成功了!哼,不過是健走,爬個小山丘嘛,算得了什麼?

蔣弘道看著她得意的小臉,不由得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氣?」

「我在歎……明天早上,有你好受的了。」

徐薇如一頭霧水,不能理解他語氣、表情中的同情為哪樁,可很快的她就知道了,不用到隔天早上才理解,半夜的時候……

市區的公寓,是為了蔣弘道和徐薇如平時上班方便而置下的產業,兩人在這裡有各自的房間,蔣弘道擁有主臥房,徐薇如則安置在客房。

不過五坪大的客房,只有一張雙人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屬於她的私人用品少得可憐,好像這裡只是一個臨時住所,她隨時都可以離開。

今日累了一天,徐薇如早早就洗了澡睡下,但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尿意將她驚醒,她想起床上廁所,四肢百骸卻彷彿都在尖叫著,渾身酸痛難忍。

「我的天哪……」她暗暗呻吟,萬分艱難地下了床直奔廁所,解決了生理需求之後又踏出來。

「很不舒服吧?」臉上完全沒睡意的蔣弘道倚著廁所門,身材高大的他高徐薇如一個頭,低頭看著她痛苦的小臉,不由分說就牽起她的手。「來。」

他帶她走向他的房間。

睡意仍重,加上雙腿真的酸痛到不行,徐薇如就這樣傻傻的被他牽著走,又被他安置在床上,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想幹嘛的時候,已覺雙腿一涼,低頭一看,他很自動的掀開她的睡衣裙擺,伸手就想觸及她的小腿--

「你要幹嘛……噢。」他大掌一下,接著是按摩幫她舒緩,她忍不住倒在床上,隨手抓了枕頭抱著,咬緊牙關忍耐著酸痛。

「痛痛痛痛……」可惜忍不住,她哀哀叫著,眼淚都流出來了。

「要稍微按摩一下,否則你上班穿高跟鞋時會更痛。」蔣弘道沒有憐香惜玉,雙手倒了些舒緩肌肉酸痛的精油,繼續死命的按摩她僵硬的小腿。

「你……你是趁機報復吧?」徐薇如不禁這樣想,這傢伙想要報復她想很久了,才會趁機讓她痛個半死。

「我是這種人?」蔣弘道挑眉,擺出一副受辱的模樣,隨著說話的語氣上揚,下手力道更重。

「啊--」徐薇如痛到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慘叫著。

在這個夜晚,兩人同居的電梯大樓裡,十八樓的高度聽不見外頭的車聲喧囂,嚴重的光害卻也讓人看不見繁星點點,空氣中瀰漫著精油的味道,以及徐薇如忍耐不住的痛叫聲。

大概過了半小時,蔣弘道總算放過她,宣佈道:「好了。」

徐薇如放鬆的同時,把臉埋進被單裡,大大的吁了一口氣,男性麝香味吸進她的肺腔,引起了她的女性自覺--這是蔣弘道的房間,他的床、他的被單、他的枕頭,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

如果是以前,她絕對會立刻跳起來,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但現在聞到這個味道,她竟然覺得很舒服,一點也不覺得危險……她怎麼了?

感覺到床鋪的另一邊下陷,她實在不想回頭,仍趴在床上,想著她要怎麼才能自然的離開他的房間。

「應該沒那麼痛了吧?」可惜,蔣弘道沒有要裝沒事的意思,帶著精油香氣的手掌扳過她的臉,支著一隻手肘,神情擔心地凝視她,「還是哪裡還痛?我再幫你捏兩下。大腿呢?放心,我不會趁機吃你豆腐。」雖然滿想的。

看著這張男人味十足的臉龐,這男人內斂又霸氣,徐薇如實在想不到,他會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想想看,他是蔣弘道耶,竟然親自為她按摩,連腳指頭都不放過,而且憑良心說,雖然很痛,但真的還滿舒服的。

他沒有必要為她做到這種地步,即使他說過喜歡她、愛她,但她並沒有正面回應過他的告白。

「幹嘛對我這麼好?」徐薇如忍不住問。她痛她的,讓她去痛就好啦,管她那麼多做什麼呢?反正痛著痛著,最後也會好的。

「想對你好,一定要有理由嗎?」蔣弘道反問。「如果一定要有理由的話……應該是心疼你吧。」

這傢伙……

「不愧是蔣弘道,說起噁心話,完全不會臉紅。」她都要替他臉紅了。

「你第一天認識我?」蔣弘道也不否認,大方承認自己的厚臉皮,見她沒有逃走的意思,他大著膽子伸手玩起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很細,髮質很好,沒有染燙,平時上班紮成包頭,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幾歲。可放下來的時候,髮絲柔柔的披散在肩上,襯著她白皙的皮膚、古典味美麗的五官,給人一種嬌柔稚氣的感覺。

他喜歡她這副模樣,水光盈盈的眸子望著他,眼中映出他的倒影。

「厚臉皮。」徐薇如沒有發現自己的表情有多柔和,眼中帶著笑意,連語調都不再那麼冷冰冰了。

她很瞭解自己,即便給人強勢的印象,她其實很容易受感動、容易心軟,因此她從不讓人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總劃出一道界線,讓人無法越雷池一步。

可誰知道,讓她最看不下去、覺得最不安全的人,居然打破了她劃下的界線,安然地躺在她身邊,用著滿滿溫柔的目光看著她,而她沒有逃走。

「厚臉皮?你知道男人的臉皮可以厚到什麼程度嗎?你要不要看一下?」蔣弘道笑說,越說俊臉越靠近她,大有趁機吃豆腐的味道。

想起下午登山健走時的那個吻,徐薇如的警覺性冒了出來,閃過了。

「媽今天很開心。」她隨即提起長輩當擋箭牌。

「這絕對是你第一次主動說要帶媽出去走走,看媽笑得這麼燦爛……嘖嘖,你知道你以前有多討人厭了吧?」

沒能偷得香吻,蔣弘道沒有生氣,看她連珠炮似的說著話,他不禁失笑。

他知道她有一個習慣,向來少話,可一旦她話多了,就代表她在緊張。

緊張……跟他獨處會讓她緊張,是嗎?

「你呢?你今天開心嗎?」才不理會她的轉移話題,蔣弘道懶懶地問,把玩她柔細髮絲的手指放掉了滑順的秀髮,溫熱的大掌輕輕地覆上她裸露在外的手臂。

「我……」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有人這樣邊問人開不開心,邊摸人家手的嗎?

「嗯?」不是沒感覺到她的顫抖,可他裝作不知,笑得溫和無害。

「開心。」徐薇如悶悶地回答,知道這答覆肯定會讓他笑開了花。

果然,他笑了,嘴角上揚的弧度十分刺眼。

然而她不能否認,今天的出遊真的很愉快。

「這麼容易滿足?」不知何時,蔣弘道得寸進尺地握著她的手,寬大黝黑的手掌襯得她白皙的手纖細小巧,他看得都癡了。

「等媽的狀況再穩定點,我們工作不忙時,找個時間,我們去度個假……就我們兩個。」

「好。」咦?等等,她答應了什麼?徐薇如這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無奈已經來不及了。

「說好了,你答應了。」蔣弘道眉開眼笑,高興到極致,握著她小小的手湊到嘴唇邊,親了好幾下。

這麼開心,一副中了樂透的神情,他就這麼想要跟她去度假?

「有這麼開心嗎?」徐薇如忍不住問。

「當然了,我想要有跟你一起的特別回憶,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不是只有工作、家人的相處,就像……就像……」蔣弘道一時之間想不出來該用什麼形容詞,來解釋他想要表達的。

徐薇如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她看看他那長十分禍水的俊顏,相信走在路上自會有很多女人回頭看他,再想到他以前的豐功偉業……嗯,不可能。

可他現在的表現又很像有那麼一回事耶?

「你是說,就像情人一樣,約會、獨處?」

「對,沒錯,就是情人,我也想跟你過情人節。」蔣弘道絕對不會忘了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就是情人節。

情人節的由來不是那麼的浪漫,加上現代商人的炒作,變成了一個談情說愛要靠金錢堆積的節日,但,那又何妨?

情人節,就是屬於情人的節日,這一天,蔣弘道就是想要跟情人一同度過,這一天,只屬於他愛的情人。

「哈,哈哈。」徐薇如乾笑兩聲。「是喔,我對情人節一點想法都沒有。」

「嗯,要不要看一下我們的結婚登記?我記得那一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蔣弘道特地提醒她,情人節加結婚紀念日,當然要好好慶祝一下。

「啊,你這一說倒提醒了我,下一個情人節就滿兩年……」

「你閉嘴!」

蔣弘道瞇起眼,為了阻止她說出讓他更火大的話來,他略顯粗暴地捧過她的臉,狠狠的吻住她。

這個吻,絕對不同於傍晚那蜻蜓點水般掠過的吻,只有殘留在唇上屬於他淡淡的味道,此刻他氣息濁重,呼吸急促,寬厚的胸膛壓住她的,將她埋進柔軟的床被間,粗壯的雙臂將她緊扣在懷中,屬於他的氣息將她完全籠罩。

唇齒交纏間,徐薇如感受到這個男人向她透露的訊息……除了他身邊、他的環抱,她哪裡都不能去。

他吻著她的方式帶著氣急敗壞的憤怒,也有小心翼翼的珍惜,更有懲罰性的啃咬。他的佔有還有那份連遲鈍的她都能察覺出來的珍愛,讓她淪陷了,忍不住怯怯地伸出小手,捧著他的臉回吻。

懸在她身上的男人身體發燙,肌肉硬得不得了,而在兩人交纏間,那越來越不容忽視的男性象徵讓徐薇如害羞,卻又感到無比的自豪。

光是她的吻就能讓他時空至此,這徹底滿足了她身為女性的虛榮,也扳回了她一直挨打的局面。

「什麼見鬼的兩年約定,以後我不要再從你嘴裡聽到這些話,你聽見了沒?」蔣弘道恐嚇又威脅,可伴隨著這而來的,是不停落在她唇上、頸間,密密麻麻的吻。

「囉嗦的男人,事實還怕人說。」徐薇如不禁反駁。

「要說事實是嗎?好啊,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少在那裡欺負車禍後的失憶傷患。」這時候他就拿車禍失憶梗出來擋了。「現在我只知道一個事實,你是我妻子,我們可以拿身份證出來看一下,我們的配偶欄寫著對方的名字。」

「所以?」她直覺接著問,他提起兩人的婚姻關係肯定有目的。

「事實就是,夫妻得履行同房的義務。」他可是連六法全書都讀過了。

說著,蔣弘道放在她腰間的手一路往下,撩開她裙擺,伸手探向……

「別鬧!」徐薇如臉紅得賽關公,她伸出腳一腳踩在他肩上,想把他踢開--她的確是把他踢開了,但腳也被抓住了。

蔣弘道大笑翻過身,將她拉到自己身上,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腰腹間。

而她,沒有非常積極的要逃走。

「我想要你。」蔣弘道讓他的女王跨坐在他腰間,抓著她的雙手與她十指交握。「我想跟你做真正的夫妻,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別人。」至於那個劉昌彥,閃一邊去!

從徐薇如的角度俯視著蔣弘道,她能感覺到他的意圖--他把決定權交給了她。

他又硬又燙,卻發揮強大的自制力,制止自己把她撲倒,他毫不掩飾地透露出他的渴望,但是也尊重她。

「如果我不想要呢?」徐薇如紅著臉問。

能怪她不臉紅嗎?這姿勢的確有征服感,但也很尷尬呀,他的男性慾望如此頂著她,她不想感覺到都不行。

「這種事情要你情我願。」蔣弘道很努力不讓自己變成色狼,把她放倒撲上去,此時她光裸的雙腿分開在他身側,緊貼著他……他一定是瘋了才把主導權交給她!

「你不想要,我也不能怎麼辦。頂多洗個冷水澡嘍。」還有喝幾杯冷開水,消消火。

「這麼可憐?」徐薇如看他說得哀怨,忍不住笑出來。

「是啊,唉。」蔣弘道哀歎,在這時代要討好一個女人,還真有點難度。

徐薇如雙手撐在他胸膛上,看著身下這個男人,她很清楚自己雖然從來沒有表態過,但是她的舉動、她的心,早就背叛她了。

蔣弘道是聰明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調戲」她,還越來越誇張,是為什麼呢?不就是從她的回應中接收到了默許嘛。

如果這男人,是真的對她好,真的疼惜她,那她還有什麼好抗拒的呢?

他早就變了,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

徐薇如伸出手,緩緩地解開他睡衣鈕扣,輕聲道:「天氣這麼冷,別洗冷水澡了,會感冒。」

蔣弘道眼神一黯。

「那我們一起泡澡,我幫你洗……等我們做完之後。」他吞著口水,覺得她動作慢得有夠離譜,等到她慢吞吞解完他的睡衣紐扣,他立刻像出了柙的猛虎,將她撲倒--

這一夜,長夜漫漫……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30 PM

第六章

不用說外面的人,單就友勤物流公司裡,員工們早就一致認定,蔣弘道和徐薇如這兩人,不過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罷了。

眾人也習慣了這對夫妻的相處模式,相敬如「冰」,公事公辦,一點夫妻之間會有的親密和諧都沒有。

可這樣的情況,不知何時改變了。

他們兩人還是一樣,在公事上作風強勢,但是默契……卻越來越好。

這會在每季例行的股東會議上,蔣弘道向股東們提出季報表,也為了進軍海外的投資向董事會要錢。

「照著這情況繼續營運,利潤不錯,何必冒那麼大風險去投資?」頭一個提出反對票的,是友勤第二大股東,李董事。

「近來市場景氣很差,同業紛紛削價競爭,早晚有人撐不住,我們得準備好,爭取那些同業撐不住而拋出的訂單。」在生意上,蔣弘道殺伐果斷,從不留後路給敵手,勢必要做好所有準備。

「阿弘,我跟你爸爸是一起白手起家拼上來的,你聽我一句勸,心不要那麼大。你也說了市場很差,現在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不錯了。」

蔣弘道微笑,表情不顯怒意,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想這老傢伙倒對他倚老賣老起來了。

「這世道嘛,不進則退,我個人覺得沒有守成的道理。這一季盈利比上一季多了十五個百分比,李董事,這絕對不是光守成能有的結果。」蔣弘道不接他的話,一點也不上當。

很抱歉,他沒有接觸過已逝的父親,就算有,也休想拿老父來壓他。

開什麼玩笑!就像那些老臣,老愛拿先帝來說嘴,他最恨人倚老賣老,拿他跟已不在的人比較。

「你終究跟你爸爸還是差了一截……」李董事歎了一口氣,一副可惜的口吻。

「誰能跟老總裁比?李董事真是愛開玩笑。」同樣參加這場會議的徐薇如,聽了老股東的話,不是很開心地說。

「你!這場合--」

「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分?」蔣弘道很快接話,看向右手邊的她,口吻淡漠,眼神卻很堅定。

還有一肚子火要發的徐薇如看見他的眼神,閉了嘴。

「李董事,徐副總年紀輕,又敬仰我父親,最聽不得人家拿我爸爸出來比較,畢竟逝者已矣,終究不敬。」

這個臭老頭拿他死了的老爹來跟他比,他怎麼贏得了?沒禮貌!

蔣弘道面帶微笑,一點都沒有被激怒的模樣,沉著的態度像在閒聊,肚子裡可是在大罵這個老頭。

「李董事既然跟我爸爸是一起白手起家拼過來的,感情無人能比,自然不會介意一個晚輩對我爸爸的景仰之情,是吧?」他把話還給了李董事。

不是很愛提跟他老爸的當年勇?拿出長輩的風度來吧。

李董事說不出話來了,定定看著眼前話術讓人鑽不出漏洞的年輕男子,怎麼想都不明白,這個被老友夫妻寵壞的孩子,怎麼會變了一個人?

「李董事也知道我車禍之後很多事情都不記得。」蔣弘道一字一句,不帶任何威脅力道,甚至還笑著。

「我連我爸都不記得了,可我卻記得一件事--友勤是我爸的心血。我不會讓它就這麼敗了,更不會讓人有機會說,友勤在我手上,也只有這等規模而已了。」

友善的語調到後來竟讓人有種被恐嚇的味道,李董事暗暗心驚。

「李董事,你當年跟我爸爸是為了什麼而拚命?為了我跟阿得吧?怎麼不想想你還有孫子呢?」

斂起冷冽之氣,蔣弘道又笑笑道:「我現在想為下一代拚一拚,李董事,給個機會吧。」語調又轉為求情。

見他仍有猶豫之色,蔣弘道朝李得和使了記眼色。

早與蔣弘道說好的李得和,得了暗示之後在心裡頭盤算,一旦勸得父親首肯,讓其他股東們投資,他不知可以從中撈到多少好處?那些投資的資金,可都是由他這個財務長經手的……

「爸,我也是當爸爸的人了。」李得和向父親開口。「趁年輕還有體力,讓我拼一下吧。」

「現在這樣不好嗎?你們年輕人就是不知道滿足……」李董事被兒子一說,動搖了。

「沒辦法,小孩要栽培,誰教你孫子們沒有一個有錢的老爸。」李得和哄自己的父親向來很有一套。「不過,倒是有個有錢的爺爺。」

「你這臭小子……好,我不管你們了。」李董事笑出來,算是同意了。

蔣弘道滿意地嘴角上揚,無論過程如何,目的達到了才是重點。

股東會議結束了,股東們魚貫離開會議室,剩下小只的在裡頭收拾東西。「阿弘,慶祝一下,今天去GIGI那裡喝酒。」李得和兩眼發亮,為了即將撥下來的巨款而興奮。

然而蔣弘道還未說話,徐薇如便搶先一步開口--

「慶祝得也太早了吧,等到海外據點正式營運再慶祝也不遲,況且李經理,你不是要當爸爸了嗎?不回家陪孩子的媽,卻想去酒店慶祝,要不是我知道你愛家愛小孩,還以為你小孩的媽在酒店上班呢,今天就迫不及待想見她了。」徐薇如勾起嘴角,諷笑道。

李得和笑容一僵,眼神閃過一抹狠厲。這女人,都知道了些什麼?!

「你吵死了,女人多嘴什麼?做好你該做的事就好!」第六感讓蔣弘道直覺有危險,連忙當著李得和的面開口喝斥她,完全不給她面子。

徐薇如沒有想到蔣弘道會這樣喝斥她,挑了挑眉,看向一臉陰戾的李得和,再看向神情憤憤的蔣弘道,從後者的眼神中看出了要她鳴金收兵的暗示。

好吧,她閉嘴。

可收了卷宗離開,經過兩個男人身旁時,她還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要不屑地翻白眼。

「你--」李得和氣極了。

「跟她吵什麼?對她生氣一點都不值得,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蔣弘道阻止李得和動氣,說著對徐薇如不太尊重的話。

「開除她!」李得和大怒道。

「我也很想,但我爸生前跟她簽了工作合約,這時候解約,公司要付天價違約金。財務長,你說這筆錢……你捨得出嗎?」蔣弘道同仇敵愾的問。

「才不要!」

「是吧?唉……」蔣弘道唉聲歎氣,耳邊聽著徐薇如踩著高跟鞋離去的聲音。

直到走遠了仍能感覺到那股頻率震動。

他在心底哀歎,這下完了,回去他有得解釋了。

午夜前,蔣弘道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市區的公寓,即使喝了不少,但他仍神智清醒。他酒量向來不錯,要醉沒有那麼容易,不過現在腦子倒有點發熱,腳步也沒那麼穩了。

他走進他的房間,點亮大燈,沒有在房間裡看見他老婆,他也滅去梳洗,立刻調轉方向往客房走去。

屬於徐薇如的客房門板緊閉著,唯有門縫透出的亮光顯示她在這兒。

「薇如。」蔣弘道敲門喊,心裡不禁抱怨,他不是已經把她房間鎖了、鑰匙丟了嗎?她怎麼還能躲到這兒?「你不要以為你不出聲就沒事,我知道你沒睡。」在跟他嘔氣咧,這女人。

躲在客房的徐薇如聽見了他的呼喊,猶豫著要不要開門。

她一直覺得自己跟蔣弘道是兩條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即使兩人之間有婚姻關係,也不過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共住一個屋簷下,各過各的生活罷了。

可經過那一夜……以及接下來的很多個夜晚,她知道要各過各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像現在,蔣弘道這麼晚回來也不去睡覺,就是硬要吵她,最後她無奈的起身,開了門。

「幹嘛?」她口氣不好,可一打開門聞見刺鼻的酒味,讓她火氣更大。「蔣弘道,你臭死了!」仔細一聞,還有女人的香水味?!

好啊,這個傢伙,竟然上酒店?!她二話不說立刻又甩上門。

「欸,話沒講到就關門,沒禮貌。徐薇如,你的房間不在這,過來。」知道她在生氣,蔣弘道也沒把她的臭臉當一回事,霸道地開了門進去拉著她離開客房,回到他的主臥室。

將她安置在床上坐下後,他彎身探看她生氣火大的臉龐,笑著湊過去親了她臉一下。

「蔣弘道!」不要帶著別的女人的氣味親她,噁心死了!

「我臭死了,先去洗澡,你等我。」見她沒有要逃的意思,蔣弘道放下心了,立刻邊走邊脫下身上的西裝,直到全身光溜溜地踏進浴室。

見他在自己面前自在地脫衣,脫到一絲不掛,徐薇如紅了臉。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蔣弘道正在淋浴,徐薇如坐在床上,環視著這個房間。

原本完全無作用的梳妝台有了屬於她的東西,上頭擺滿她的保養品和化妝品、梳子、整發器……等等私人用品。

見衣櫃被打開了,沒有關上,她站了起來將衣櫃門闔上,抱怨道:「只顧著拿衣服穿,衣櫃門都不關的,除濕機開著耶,浪費電。」她碎碎念著蔣弘道的壞習慣,才要關上衣櫃,卻因看見裡面的衣物而怔愣。

衣櫃裡有蔣弘道上班穿的西裝、領帶,跟客戶打高爾夫球穿的球衣,以及……她的衣物。

什麼時候起,他們共用一個房間,分享同一張床了?

徐薇如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但卻記得那一天的情形!

那是個不加班的星期一,兩人早早就回到了市區的公寓,她習慣性地走向客房,要扭開門把時卻發現她打不開自己的房間門。

她非常的疑惑,早上出門前她明明沒有鎖門啊,怎麼會打不開?

「你的房間在這兒。」蔣弘道倚著自己的主臥房門,笑著朝她招手。

「不是吧?」徐薇如心生防備,他的笑容太過燦爛。

「你要不要來看?你的東西都在這裡了,還有一些是我覺得你會需要的,都幫你買好了,不信,你來看啊!」他的笑意滿滿,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明明知道是陷阱,可她還是去了。

那一天之後,她就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而蔣弘道也非常討厭她回到過去住了一年多的客房……

水聲戛然而止,她拉回自己的思緒,接下來有架要吵,她可不能被他支使了去!

蔣弘道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便走出浴室,大大方方地在徐薇如面前擦拭頭髮,將身體擦乾之後褪下浴巾,只套了一件四角褲就直接上床,也順便把她拖上床。

「我現在不臭了,你聞。」他像狗一樣用鼻子拱著她,鬧她。

「走開拉。」她推開他的臉,不買賬。

她碰到他臉上的手,讓他眉頭一皺,口氣直接降到冰點--

「你手怎麼這麼冷?」

夏天結束,秋天過去,台灣濕冷的冬天正式來襲,尤其早晚溫差大,氣溫驟降,越到深夜氣候越冷。

而徐薇如冰冷的手,讓體溫原本就高的蔣弘道凍到都酒醒了。

「我回來的時候你上床睡了嗎?手腳怎麼冷成這樣……」蔣弘道口吻半生氣地叨念,拉過被單將兩人嚴實地蓋住,熱燙的大手和大腳磨蹭她的。「笨蛋,不會先睡,等我幹嘛?」

「我已經睡了,你把我吵醒的。」徐薇如忍不住指控道。

蔣弘道被她這一句話給堵住了,這女人……

「你身體太差了,冷成這樣子,明天去看中醫。」他語氣焦急微怒的道。徐薇如安然地枕著他的胸膛,以往冬天時會冷到睡不著的她,雙手雙腳被他的體溫熨貼著,很快就不冷了。

汲取著他身上傳來的暖意,她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這麼眷戀一個人呢的體溫,而且這個人還是蔣弘道,怎麼會這樣呢?

「研究報告說,養成一個習慣,只要二十一天。」她沒頭沒腦地說起。

「嗯哼。」蔣弘道仍致力於把她的手腳都搓熱。

「這一定是你的計謀……」好讓她離不開他。徐薇如有點不平地指控。

蔣弘道幫她取暖的動作停了,不解地望著她。「我的計謀?」

「心機重的男人……」她繼續口吻悲憤。

「我的什麼計謀?你說明白一點。」他搖晃著她,要她說明白,這種沒頭沒腦的指控他可不接受。

徐薇如絕對不會告訴他的,說她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的夜晚、愛上了跟他分享一張床的每一天、是他讓她感受到什麼叫做「安全感」……

才不告訴他讓他得意咧,他知道了一定會開心死!

「你這樣我怎麼跟你吵架?」徐薇如這會兒好恨自己的心軟。這個壞蛋,對她這麼好幹嘛?

「吵架?」蔣弘道頭一偏,想到了。「你是指今天股東會議上,你挑釁李得和,而我阻止你的事?你這沒良心的女人,我是在幫你。」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氣不過,而且你還在他面前數落我……」被窩和他的體溫太溫暖,徐薇如早忘了自己在鬧彆扭的事,她不想離開。她懶懶地枕著他的肩膀,任憑睡意朦朧了視線。

「你不小心洩漏了你在調查他的事。你也知道,他妻族強勢,不敢得罪岳家,在妻兒面前一定得扮演好他的角色,不過他的確有個紅粉知己……」

「有了他的小孩?」徐薇如想都不用許久猜得到。「這不意外,你跟他以前可是哥倆好,意氣相投,興趣一致,現在也是。」

「你這女人很愛記恨耶!現在要跟他保持友好關係,我也很無奈,你啊……唉。」蔣弘道摸著她微涼的臉蛋,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個性藏不住秘密,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還是離李得和遠一點吧。」他有個直覺,她還是不要插手為妙。

「別挑釁他。」

「他也沒少挑釁我。」徐薇如哼了哼。

「場子早晚會找回來的。」蔣弘道哄著她。「忍一忍,嗯?」

其實他大可以強制命令她住手,閃一邊去,可他沒有,反而哄著她,讓她頓時覺得自己根本被他吃定了,她還能怎麼辦?只能以大局為重了。

「我是真的看不慣他嘛!」比以前的蔣弘道還要討厭。

「那就別看他,看我。」蔣弘道欺身覆上她,熱燙的身子貼著她柔軟的身軀,放肆的雙手在她身上游移,意圖十分明顯。「薇薇,我今天好可憐,被吃豆腐,我都快被熏死了。」鼻子埋在她頸項間,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氣。

她身上沒有刺鼻的香水味,只有淡淡的肥皂香,舒服又好聞,他就是喜歡她身上舒爽清新的味道。

「這麼可憐?一點都沒有享受到?」徐薇如被他裝可憐的口吻惹得發笑,卻還要一臉正經地回應。

「沒有。」蔣弘道表情好哀怨。

「那怎麼辦?」

「你可以補償我,讓我享受一下。」蔣弘道說完不禁露出大野狼般的笑容,亂吻她就算了,還很野蠻的剝起她的衣服。

「為什麼是我補償你?喔……嗯……啊……」原本中氣十足的反抗在他細碎的親吻下,化為情難自已的呻吟。

唇舌交纏,四肢纏繞,徐薇如雙頰酡紅,全身發熱,儘管身上已沒有半點衣物,她仍然感覺到熱……他,在她身體裡點了一把火。

她任憑他觸碰她的身體,而她的雙手也離不開他,厚實的胸膛、緊實的腹部、充滿彈性的臀部……他光滑的肌膚也像上好的絲綢。

漫長又磨人的前戲讓兩人都快爆炸,蔣弘道粗喘著伏在徐薇如身上,正要進入她事--

「鈴鈴鈴--」手機非常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

「我的手機……」徐薇如雙眼迷離,意識卻漸漸被喚醒。

「不要管它!」蔣弘道喘著氣,有些不滿。

「……不行,這是我家人的來電鈴聲!」認出來電的鈴聲,徐薇如一瞬間從激情中清醒,她一腳踢開蔣弘道,翻身去梳妝台接電話。

「姐姐!是我是我!」

蔣弘道想要阻止她已經來不及,徐薇如接起了電話,那頭傳來年輕女孩歡快的呼喚。

「思詩?你不是在美國唸書嗎?」認出了是姑姑女兒的聲音,徐薇如語氣輕快,這個小她三歲的表妹,她一向是很疼的。

「我要回去了,要不要幫你帶東西?還有還有,到時要陪我吃飯喔。」王思詩是個善於撒嬌的女孩,講話聲音又帶著可愛的娃娃音,讓人忍不住聽了就想微笑。

「那有什麼問題?歡迎你來找我……」

思詩?誰?她表妹……徐薇如有表妹?

可不論那個表妹是徐薇如的誰、對她有多重要,蔣弘道都決定討厭她了!

他盤腿坐在床上,低頭看著自己身下勃發的男性,再看向背對著他坐在床頭,裸著上身講電話的徐薇如,最後他決定……順從自己的渴望。

「好了,你姐姐會招待你,現在我們要睡了,你不要吵。」蔣弘道搶過手機,對著電話那頭的女孩放話之後立即收線,接著關機。

「蔣弘道,你幹嘛亂接我電話?!」徐薇如因為羞窘而吼他。「你你你你這樣沒禮貌!」表妹應該不會猜到他們正要幹嘛吧?

「你表妹又不是現在站在我們家門口要你去開門,現在反而是……你這女人,點了把火就想逃走?沒有那麼容易!」

「我點什麼火?喔……」徐薇如還在狀況外,便被他抓來放倒在床上,他兇猛地進入她,引起她一陣顫慄。

很快的,她便忘了表妹和什麼火,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這個男人身上,他在她的身體裡,最深的地方……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31 PM

第七章

「姐姐,我到台灣了!」

「姐姐,我到家了,媽媽好囉嗦……」

「姐姐,我跟你說,我今天跟朋友出去玩……」

「姐姐……」

突然之間,徐薇如的電話多了起來,無論是白天上班還是下了班後的私人休息時間,來電者不是和公事有相關的人,而是一個想到就要打電話來跟她閒聊的女孩。

在主管會議時,徐薇如又接到了電話,她也沒有告訴對方她正在忙碌,拿著手機便走出會議室,花時間跟對方說話。

這情形看在蔣弘道眼中,他不禁皺了眉頭。

這不只是不悅電話那頭的女孩不懂分寸,也是不悅徐薇如的過分寵溺。

「薇如的表妹?思詩?」會議開到一半就因徐薇如離席而中斷,同樣在場的劉昌彥,很清楚能讓她放下手邊工作去聆聽對方說話的人,是何方神聖。

「你知道?」蔣弘道挑了挑眉。

「你不知道?」劉昌彥也跟著挑眉,一副驚訝的模樣。

不知為何,蔣弘道被他那眼神氣到了,暗諷他不瞭解徐薇如是吧?不知道她有表妹是吧?別以為他看不出來,哼!

「你不知道,想必是薇如沒有對你提起吧。」劉昌彥笑得溫和,可話中嘲笑的意味不言而喻。

近日來,他不是沒有發現這對夫妻的感情日益增進,雖在工作上的確一如以往,兩人時有爭吵,可他的火眼金睛依舊看出來兩人日漸加溫的感情。

想到此,他眼神不禁一黯--終究,徐薇如還是把心給了蔣弘道。

「薇如很疼這個表妹。」私心裡不想讓情敵太好過,劉昌彥說著自己知道的事情。

「以前常會把她帶在身邊,印象中是個很會撒嬌的女孩。」

說了像是沒說一樣,任誰都看得出來徐薇如疼愛那個表妹,他還故意提起「以前」,表示自己見過對方?

複雜的滋味在心中發酵,蔣弘道的確不喜徐薇如那個不分時間都來打擾的表妹,可不喜歡是一回事,沒有聽她親口提起她重視的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禁臉黑,說不出堵在心中的那股悶氣所為何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

生平頭一回體會到這種情緒,蔣弘道心裡說不出的鬱悶。不開心和心慌讓他焦躁,忍不住沒自信地想……為什麼她不告訴他呢?難道她還不夠信任他嗎?還是比起來,她更信任劉昌彥一點?

見蔣弘道眉頭緊皺,一副苦惱的模樣,劉昌彥看得滿心愉悅,涼涼地喝著咖啡。未加糖和奶精的黑咖啡,此刻喝起來卻彷彿比蜂蜜還甜,能夠讓情敵露出這樣的表情,感覺真不錯。

就在兩個男人各有自己的內心戲時,徐薇如總算結束通話,回來了。

「抱歉。」發現會議中斷是因為自己而起,她心虛地道了歉。「我們繼續吧。」

這個只有總裁、副總經理和業務經理三人的主管會議會不定時舉行,開會的內容與蔣弘道主張的拓展據點相關。

「無妨,我正跟劉經理閒聊。」蔣弘道一臉沒事地道。

劉昌彥不禁望向演得很有一回事的他,訝異道:「有嗎?」誰跟你閒聊了?

拆台拆得很明顯。徐薇如也不去點破這兩個相處詭異的男人,還是談正事要緊,「剛才談到哪了?對,歐洲據點的主事人,總裁打算挖角當地的專業經理人?」

蔣弘道轉動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思索了一會兒後,長指敲在光可鑒人的黑色玻璃桌面上道:「以地點、文化和人脈來說,找個當地人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劉昌彥不這麼認為,「我們一個亞洲企業想打進歐美市場本就不容易,尤其還要跟一些老字號的物流集團競爭,就算聘請優秀經理人打先鋒,也難保不會有被打壓的命運。再說,歐美人士沒有忠誠之說,就算有合約保障,也難保我們請來的經理人不會禁不住同業高薪誘惑,帶著客戶跳槽。」

「你的意思是?」蔣弘道望向展露野心的他,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意思。

「讓自己人主持坐鎮,也比較放心,不是嗎?」劉昌彥微笑道。

蔣弘道幾乎要笑了出來,這傢伙倒是野心勃勃啊。

「我考慮考慮。」說是考慮,其實他已經屬意歐洲據點的主事人非劉昌彥莫屬,他就是喜歡有野心的下屬。

劉昌彥也不多言,看著目光帶笑的蔣弘道,他知道對方明白他的語意,說考慮不過是場面話,那個位置,已經是他的了。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樣輕鬆,他看著蔣弘道,再看看作者對方身側的湘兒,如今她已經不會坐在離蔣弘道很遠的位置,呈現三國鼎立的狀態,她的位置在不知不覺間,早離蔣弘道越來越近……

算了,輸給這個已經脫胎換骨的男人,他不算冤。

會議散了,已到中午用餐時間,蔣弘道強拉著不打算用午餐、想直接去拜訪客戶的徐薇如去吃飯。

「時間不等人,優秀的經理人炙手可熱,要不要現在就聯絡獵人公司留意,免得到時候找不到合意的人選?」

徐薇如吞著蔣弘道拚命夾過來的花菇,嚥下後才說道:「好了,不要一直夾過來,你自己吃。」

「你愛吃花菇不是?」蔣弘道聽她喊了才住手。

還真是有在意她呢,知道她愛吃花菇,兩人份的簡餐配菜有限,他卻一股腦的把她愛的都給了她。

徐薇如不禁眼神放軟,心也軟了,要不是餐廳太過吵雜,拉回了她的思緒,恐怕她現在已經魂飛九天,像個發花癡的小女孩了……

不行,她現在是友勤的徐副總,看不能這麼小女兒態勢。

「我在跟你說正事。」

她一本正經的表情讓蔣弘道忍不住想笑,「不用急,我已經有好人選了,剛才開會你不也聽見劉昌彥說的?」

「是聽見了。」

「他對那個位置有興趣。」蔣弘道壓低了嗓音道:「我也屬意讓他去闖闖。」

徐薇如嚇了一跳。「你這麼快就決定……放心讓學長管理歐洲據點?」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劉昌彥確實是個好人選,他精通英法日德四國語言,又有業務長才,再加上他心高氣傲,歐洲那裡的種族歧視肯定會讓他火大到不行。」蔣弘道低低笑了,他不是沒有經過細想,在劉昌彥暗示他時,他就立刻把事情利弊都想了一遍。

劉昌彥在工作上的熱血,讓他想起前世親自授命的征北大將軍,一樣都野心勃勃,只打勝仗,不愛輸。為了贏這件事,定會仔細下苦功研究,看似躁進,其實只是有七成把握便出手,他覺得這樣很好,戰場上氣勢就是要比人強。

把視角轉回現代,他思索著讓劉昌彥獨自開疆擴土的優缺點--說實在話,他不相信劉昌彥會對自己忠心,可他相信劉昌彥絕對不會背叛徐薇如。

有這麼一點,就夠了。

「我讓他過去,是要去打仗的,他好強不認輸,又有財經背景,加上是自己人,不用擔心忠誠度的問題,怎麼想都是最好的人選。」

當然,再加上他一點點小私心--劉昌彥到時候會長駐歐洲,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省得這人老是盯著他們夫妻瞧,一副他若負了徐薇如,就要準備把她搶過去的模樣。

「我以為你討厭他。」徐薇如說不訝異是騙人的。「想不到你還願意給他這麼高的職位……」

「咳。」蔣弘道咳了一聲。「我的確看他不怎麼順眼,不過這跟給他高階職位不衝突,好歹他能幫我賺到錢。」他十分就事論事的說。

「你倒是一點都不隱藏,真不知要說這樣好還是不好?」徐薇如笑出來,他也坦白得太快了。「你到底為什麼不喜歡昌彥?他人很好啊。」

哪個男人會喜歡情敵?別傻了!

看她遲鈍的樣子,蔣弘道死都不會告訴她,點破劉昌彥明明也看他不順眼卻還留在友勤的原因,就是為了她。

「別說這個了,聊點別的吧。你最近老接你表妹電話,連開會也不例外,我希望你能改進一下。」蔣弘道轉移話題,直言不諱地道,語氣中的責備意味表露無遺。

徐薇如被他嚴厲的口吻嚇了一跳,每回他訓斥她,總會讓她心跳如雷。他很少訓人,一旦看訓就會讓人完全沒有藉口辯解,總是直指她的錯處,讓她無法反駁。近來,她的確是為了表妹的事情影響了工作。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立刻改。」她道了歉,心裡的感覺既心虛又欣慰,心虛她的失職,欣慰蔣弘道沒有因為和她感情日漸親密而對她網開一面,依舊嚴格,公私分明。

「我會跟表妹說,除非要緊的事,以後上班時間別打電話來。」

蔣弘道忍不住了,「下班時間也一樣!怎麼女人聊起來沒有半小時不掛電話的?有這麼多可以聊嗎?」他不禁抱怨起來。

半小時還是好的,有時候一、兩小時也不誇張,兩人的獨處時間都被剝奪了,他為此事憤憤不平已久。

他吃醋的模樣讓徐薇如忍俊不禁。「跟表妹吃什麼醋?你見過她的。」

「我哪有?」蔣弘道否認。

他一否認,徐薇如才想起,表妹在他們剛結婚不久便出了國,蔣弘道車禍失憶後還沒見過對方,對她這個從小疼到大的表妹自然沒有半點印象。

想想是自己的過錯,她便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這個表妹是我姑姑的小女兒,小我山水,跟我叔叔住得很近。我爸爸去世之後,我住到我叔叔家,常常跟表妹一起玩,後來姑丈因生意關係全家搬到南部去了,但我們還是有聯絡。」

「她去美國唸書一年多了,最近剛回來,是個愛撒嬌的女孩,我很疼她,相信你也會喜歡她的。」徐薇如細細說明自己和表妹的感情有多好,希望讓他對表妹有好印象。

蔣弘道聽她細說表妹的事情,心情大好,因為她會對他說心事了,把重要的人介紹給他。

「嗯。」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扒了一口飯,繼續聽她說。

「思詩想上來台北玩幾天,找朋友什麼的,屆時我們一起吃頓飯,我再好好把你介紹給她。」徐薇如對他說著自己的打算。

把他介紹給自己疼愛的表妹?徐薇如的話讓扒飯的蔣弘道頓了頓。

「那你說,我要不要準備個紅包給她?」他神情認真的問。

「紅包?」

「你表妹要叫我姐夫,對吧?第一次喊我姐夫,我總要給紅包啊,習俗不是這樣?」蔣弘道咧開嘴笑說。

徐薇如被他這麼一虧,臉迅速泛紅,覺得他笑得實在討厭,夾了一塊最大的花菇塞進他嘴裡。

「多嘴,吃飯啦你!」

那朵花菇差點噎死蔣弘道,但仍止不住他臉上的笑意。

他們之間氣氛真是越來越好了呢,真希望能一直持續下去。

到了年底,天氣冷了,但許多活動讓人心熱了起來。聖誕佳節加上跨年,十二月的活動滿檔。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台北的天氣干冷,一掃過去多日的陰雨霏霏,白天甚至出了太陽,暖暖的。

一間位於友勤物流附近商圈,有著整片落地玻璃窗的咖啡廳,是附近許多公司行號與客戶時常相約會談的地點,此時一名穿著白色風衣、皮膚白皙的女孩,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明艷的五官讓許多經過她身邊的人忍不住回頭,多看那張美麗的臉龐兩眼。

女孩習慣了這樣的注視,也不抬頭,一張小臉沒有表情,臉上合宜的彩妝配上一頭長髮,讓她看起來清秀可人。

大眼睛、濃密睫毛、白皙的皮膚、唇型好看的粉嫩嘴唇,任誰也不能否認這個女孩年輕又美麗,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百般無聊的玩著手機,偶爾抬頭看門口,漸漸的,表情顯出了不耐煩。

「叮鈴鈴--」門口懸掛的風鈴響了起來,代表了有客人進來。

這樣的聲音太多了,女孩連理也不理,逕自低頭盯著手機,與友人聊天發短訊息。

-「蔣總裁,你怎麼有空過來?」

「我們家徐副總到了沒有?」

一個低沉的男聲飄進了女孩耳中,她停下手指在手機面板上滑動的動作,回頭看向門口那個男人。

只見男人高大的身形倚著木製吧檯,合身的西服襯得他高大而貴氣,他視線在咖啡廳內掃了一圈後,完全沒有停留。

她不禁站起身,邁開腳步走向男人--

「我先去個洗手間,她到了幫我說一聲。」蔣弘道環視店內一圈沒看見徐薇如,便與店員交代了兩句,邁開步伐往洗手間走去。

女孩呆了呆,沒料到蔣弘道就這樣略過她--一定是人太多了,加上一年多沒有見面,他才沒有認出她來。

她不死心地走向洗手間,正好與剛走出來的蔣弘道在長廊撞上面,她露出笑容迎了上去,想不到他就像沒看見她似的直接走人,而且……半點驚艷的神情都沒有停留在她臉上。

女孩不禁氣餒,她走到女用洗手間,對著光潔的鏡子打量自己。今天她明明很完美、很漂亮,她比以前更漂亮了,為什麼卻……沒有吸引到他的目光?

女孩沮喪地離開洗手間,回到咖啡廳時看見了蔣弘道,以及表姐徐薇如。

他們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對面談天,蔣弘道的眼睛只看著他眼前的表姐,嘴角上揚,露出寵溺的笑容。

那氣氛溫馨寧靜,讓她忍不住想--

「姐姐!」

正與蔣弘道討論要點什麼飲品的徐薇如,聽見這熟悉的聲音不禁欣喜回頭,看見亮眼的女孩後,露出笑容。

而女孩這一喊,讓蔣弘道正欲伸手撥弄徐薇如落在耳邊頭髮的手,硬生生的收回。

「思詩?哇,一年多不見你,你變得更漂亮了。」徐薇如拉過表妹左看右看,驚艷於表妹長大了,原本就出色的五官更為美麗動人。

王思詩笑意盈盈地面對表姐,可眼神卻有意無意地瞟向蔣弘道再瞟回來,像個小女孩般對徐薇如撒嬌。

「姐姐,有沒有想我?」微微偏頭四十五度,這樣的角度會讓她的臉更為好看。

「有,想死你了!」徐薇如向來拿這個愛撒嬌的表妹沒轍,想著小時候的情分,她總會多疼表妹一些。

蔣弘道原本滿心期待見徐薇如重視的表妹,想想她父母過世多年,大學後又一人在外唸書,少與叔叔聯繫,工作後心思也都放在他母親身上,親人幾乎沒什麼時間來往,而能受她如此重視的表妹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他當然存了要巴結對方的心態。

可這表妹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飄忽不定?蔣弘道臉是笑著,但心裡卻存了防備,他看一個人會先看對方的眼神,那種眼神遊移的、充滿貪婪的,還有讓人第一印象就不舒服或太過舒服的,都會讓他下意識地提防。

「快坐下來,你來很久了?姑姑好嗎?」徐薇如拉著她坐下來,不停地問。

王思詩坐了下來,一邊回答表姐的問題,心思很難不被眼前這對夫妻的相處模式引過去。

只見蔣弘道站起身,也沒說話,但徐薇如卻直接坐進了裡面的位置,蔣弘道則順勢在她身邊坐下,兩人之間的默契就像一般的情侶、夫妻。

這讓她嚇了一跳,這兩個人……

「咦?這是蔣先生吧,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王思詩回答完徐薇如詢問家人安好的話,便很自然而然把注意力投到蔣弘道身上。

「怎麼叫得這麼客套?這是你姐夫。」徐薇如笑出來,更正了表妹對蔣弘道的稱謂。

王思詩心漏了一拍,眼睛瞪大,目光在表姐身上轉了一圈,再瞟向做在表姐身旁那個英俊貴氣的男人。

這不是權宜婚姻嗎?這件事情連家裡人都知道,當初第一次見面時,表姐還向她介紹這是「蔣先生」,什麼時候變成「姐夫」了?

「姐夫好,好久不見。」王思詩漾著甜笑,語氣帶點撒嬌意味。

「嗯。」蔣弘道淡淡的點了頭,態度上沒有特別的熱絡。「我們見過?」他是真的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女孩。

「姐夫不記得我了?」王思詩露出了吃驚的神情。

「你姐夫今年二月出了車禍,失去記憶,很多人事物都忘了。」徐薇如簡單解釋,「也忘了你出國前在台北待過一陣子,偶爾會來公司找我的事。」

王思詩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如此,難怪姐夫對我感覺很陌生,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熟起來。」她笑開來,模樣甜甜的。

「姐,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是不是我的錯覺啊,你跟姐夫感情變好好?」她忍不住用帶著笑意的大眼睛看向表姐。

「有甜有甜,這樣我就放心了。」

「敢開你姐我的玩笑?!」徐薇如被表妹打趣,臉不禁泛紅。「不給你聖誕禮物了。」

「不要這樣,姐姐對不起,我錯了。禮物呢?禮物在哪?」王思詩立刻拉著徐薇如的手討饒,笑嘻嘻的,一點也沒有在怕的樣子。

「還沒買。」徐薇如對這吃定自己的女孩沒轍,睨了她一眼,歎口氣道。

「啊?」沒買?那就是沒有禮物嘍?王思詩露出失望的神情。

徐薇如看表妹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哪知道你缺什麼、喜歡什麼,當然是帶你去買。我在三點以前有空,去百貨公司挑你喜歡的。」

「真的喔?我們要去逛街嗎?」王思詩眼一亮,「那,姐夫也去嗎?」她歪歪頭,用期待的可愛表情望向蔣弘道。

蔣弘道喝著咖啡廳送來的水,瞥了她一眼,對徐薇如笑道:「我下午還有會議,就不陪你們兩個女人去逛街了。今天難得見面,禮物就當我的見面禮。」

他伸出手,指尖纏住了徐薇如頰邊的頭髮,輕柔地勾在她耳後。

簡單的動作卻帶出了親密至極的味道,讓人看了不由得臉紅心跳。

「看表妹喜歡什麼,替我買一份禮物送給她。」他聲音低沉穩重,用著說正事的口吻道。

「姐夫真大方,我有,那姐姐有沒有啊?」王思詩笑鬧著。「今天平安夜耶,姐姐有沒有聖誕禮物?」

「思詩,不要胡鬧。」徐薇如拿愛鬧的表妹沒辦法。

「你喜歡什麼,買就是,不拘聖誕節才有禮物。」蔣弘道想到什麼似的看向徐薇如,「我給你的卡有沒有放在身上?我連續兩個月收到帳單,你什麼都沒刷,就連家裡的用品也沒有買,你是不打算讓我養了?」

「你那種信用卡放身上像話嗎?」徐薇如對他的質問也很有意見。

「怎麼不像話了?」

「那是黑卡耶!」徐薇如低喊。

「不能用嗎?」蔣弘道皺眉。「我打電話去問問。」

「不是不能用,而是我幹嘛帶那麼招搖的信用卡出門?」徐薇如跟他講道理,做人不能這麼炫富。

「那是讓你以備不時之需,美國通運很好用。」蔣弘道可是研究過了,連要買飛機都能刷這張卡,這年代的貨幣制真是太發達了。

「我不喜歡太招搖,而且不怕我亂買嗎?我直接買一棟房子你不怕?」

「看中、喜歡了,那就買。」蔣弘道很大方。

「……」徐薇如很無言。

然而看著這對夫妻鬥嘴的王思詩,聽他們為家裡柴米油鹽的小事也能討論得這麼正經,彷彿有著他們自己的世界。

站在一個妹妹的立場,疼愛自己的姐姐有了一個疼愛她的丈夫,做妹妹的應該要開心才是,對吧?

可不斷自心頭冒出的酸楚、嫉妒……讓她在桌子底下,握緊了拳頭。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32 PM

第八章

平安夜這一天不是假日,自然沒有放假,工作了一天蔣弘道精神疲憊,可開著車回到母親的住處,看見在客廳裡母親和徐薇如一同裝飾著聖誕樹,他那些疲憊就都消失了。

他帶著微笑進門,脫下身上厚重的御寒風衣,掛在玄關的衣架上。

「你們玩起來了?也不等等我!」他迫不及待的脫了鞋踩進客廳,加入她們的行列。

「阿弘回來了,樹頂上的星星留給你放。」林美華看見兒子,露齒而笑,滿臉的喜悅,大方把最重要的星星留給兒子放。

「我一定會擺得很正!」

兩個女人聽他說得這麼正經,不禁笑了出來。

三個人忙著做手工,裝飾聖誕樹,嘴巴也沒有閒著,開始聊天。

「下午出去,你有賣到喜歡的東西嗎?」蔣弘道跟母親鬧玩,問起了今天下午開小差、抽空陪伴表妹的徐薇如。

徐薇如搖了搖頭,囁嚅地道:「思詩挑了兩個包包,價格不便宜……你不會介意吧?」她對自己的家人很大方,可不能奢求蔣弘道以她的方式來待她的家人。

從小她便捨不得訓斥表妹,下午即便覺得就算有人大方送禮也不該太過分,但最後還是縱容了表妹。

不免有些過意不去,今天表妹可是真的不客氣地選了喜歡的東西,完全不看價格。

「你今天開心嗎?」蔣弘道拿著燈飾纏繞聖誕樹,語氣淡淡地問了一句。她愣了愣,回想今天和久違的表妹兩人逛街聊天,確實是難得的輕鬆,難能可貴有跟自己家人相處的時光。

「開心。」她微笑,輕輕點頭,笑起來的模樣放鬆又溫柔。

「開心就好。你下個月新開元帳單給我繳,不許推辭。」蔣弘道口吻堅定,霸氣十足。

被寵愛的感覺很明顯,暖了她的心,這男人近來總不斷又不斷的以言語和行動表示,自己會成為她的依靠。

自從父母離世之後,她不再依靠任何人,久而久之,也習慣了「不習慣被照顧」這件事。

可蔣弘道對她的照顧,並不是無微不至那種,把她當成完全沒有行為自主能力的人,而是會尊重她、聽取她的意見,讓她即使接受他的照料,也不會覺得自尊心受創,讓她變得……偶爾也會依賴他,笑任性一下。

「那就讓你買單、讓你請嘍……那我可以再在結帳日前亂買東西嗎?」她開玩笑道。

「那有什麼問題!」他一口答應,沒有半點不愉快。

他信任她,而且也願意給,不過問她花他錢的方式,一點也不在乎她花了多少錢,這樣的信任,有多少對夫妻能夠做到?

兩人相視而笑,氣氛輕鬆溫馨,就像結婚很久很久了,默契極佳、感情極好的老夫妻。

「阿弘,快點放星星。」林美華拿著巨大的銀色保麗龍星星,遞給了蔣弘道。

「好。」蔣弘道個子高,手長腳長,踮個腳就將星星掛在聖誕樹最上頭,當他安置好回頭時,看見母親閉上眼睛,雙手在胸前交握成祈禱狀,做出許願的模樣。

「媽,你許什麼願?」蔣弘道不覺莞爾,好奇地問道。

「我想當阿嬤。」林美華睜開眼睛,雙目炯亮,滿懷希望地看著兒子,以及視若女兒的徐薇如,就見兩人一愣,表情大大不同。

蔣弘道臉皮厚,一臉笑意地看著妻子,一副「你說呀!怎麼辦呢」的表情。

而徐薇如,則羞窘地瞪了他一眼,臉紅的撇過頭,絕口不接這個話題。

林美華看著這一幕,不禁貪婪地睜大眼,想要將它完完全全烙印在記憶深處。

她的記憶漸漸在消失,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可此情此景,她不想忘記。

「我想讓我的孫子記得我是誰,我也想記得你們。」隨著日子越來越幸福,林美華也越來越貪心,不想忘記啊……不想要忘掉,這麼幸福的時刻。「我會努力記得你們,讓我當阿嬤,好不好?」

蔣弘道、徐薇如兩人聞言變了臉色,不願去想、去預測,但這些話終是提醒了他們。

也許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很久之後的將來,林美華會看了他們很久很久之後,開口問「你是誰?」,那一天,遲早會來臨,她將忘記自己的小孩,忘記自己是誰,失去行為能力,活得沒有尊嚴……

在那一天來臨之前,蔣弘道想著,他能為林美華做些什麼呢?老天爺,請別這麼殘忍,他們之間的母子情分,不該這麼短暫。

他看著母親,沉痛得說不出話來,嘴唇抿得死緊,直到一雙微涼的小手滑進了他掌心。

他愣了愣,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的徐薇如,驚訝不已。

徐薇如握緊了他的手,輕聲說:「我也想讓我的小孩,記得自己奶奶漂亮又溫柔、疼愛他們的模樣。」

蔣弘道怎麼會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他感動地回握她的手,將她主動伸過來的小手握得更緊,而牽得這麼牢了還不夠,他又將她的手拉到唇邊,重重地吻了吻。

她願意生他的孩子,與他孕育下一代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追逐和真心對待,她看見了,也回以真心和信任。

隨著兩年之期的日子漸近,本來蔣弘道內心日益焦躁,如今徐薇如這番話,消彌了他的不安全感。

她不會走了,他們,會有未來。

年關將至,各公司行號忙著趕過年出貨,人人忙碌不已,幸好在年底之前,還有一些節日可以玩樂,消除一下疲勞。

聖誕節不久後,人們迎接國歷新年,十二月三十一號這一天也非假日,一樣要上班,可這天人心浮動,每個人都期待著下班時間趕快到來。

友勤物流這天也忙得很,公司內部兵荒馬亂,趕在今天結帳的業務不放過做業績的每一分鐘,在下班之前,拚命打電話的打電話,出門跑客戶的還沒有回來。王思詩就在這麼緊張的氣氛下,拜訪了友勤。

「姐姐!」她熟門熟路的走到徐薇如辦公室,笑著對徐薇如揮揮手。

徐薇如正想要招待她,無奈電話響了起。「我接電話,你隨便找地方坐。」王思詩笑得嬌俏,「姐姐你忙,我去跟姐夫打個招呼。」說著她輕快地離開,去找蔣弘道了。

徐薇如笑了笑,想著表妹今天拎著新買的包包來,大概是去跟蔣弘道說聲謝謝吧,也就沒有多想,繼續忙著公事。

王思詩離開表姐的辦公室,直接走向表姐夫的辦公室,敲了門後推門而入。「姐夫,你在忙嗎?」

聽見聲音,蔣弘道抬頭看向門口,表情不動聲色。

說真的,看見王思詩出現在他辦公室門口,他不需要意外,小姨子嘛,可她探出一顆頭,刻意露出可愛的笑容和美麗的臉龐,這實在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嗯,很忙。」

聽見蔣弘道說很忙,王思詩笑了一下,仍是直接踏進了他的辦公室。

「忙也要休息一下呀,累不累?要不要我幫你按摩一下?」

蔣弘道眼中精光一閃,下意識地轉著手上的翠玉扳指。

他想到了,難怪他覺得王思詩的行為讓他莫名的熟悉,前世那些爭寵的嬪妃,不都像她這般作態嗎?

「你來有什麼事?!」他冷冷地阻斷她的話,語氣中的疏離不耐,他不信這女孩聽不出來。

王思詩笑容僵了一下,不相信自己的美貌在這個男人眼中,沒有半分作用。

「我來謝謝姐夫送我的聖誕禮物,我很喜歡,姐夫對我真好。」

蔣弘道乾脆也不看公文做正事,細長的黑眸看著眼前的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他只能說這女孩極有自信,穿著打扮能襯出自己最美的一面,細長的腿、婀娜的身段『美麗的容貌。

「要謝去謝你姐,不必謝我。」他語氣深沉,「既然你姐姐疼你,你應該知道要惜福。」而不是挖你姐姐的牆角。

蔣弘道不禁暗歎,許是他適應這個時代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失去了防備心,否則他應該第一眼就能看出王思詩的心思。

「你只是忘記了,你比姐姐還疼我。」王思詩笑意加深,走向他的辦公桌,拿起他桌上的筆,在一張便條上寫下一連串的數字,以及地址。

「姐夫,我不知道你車禍的事,想來一定很嚴重吧?失憶耶,好可惜你忘記我了,不過沒關係……」她將那張寫有她電話和住處地址的紙條放在桌上,細長的手指覆在白紙上,指甲上的紅色法式指甲與白紙形成強烈對比。

她將那張紙條滑到他面前。「我很樂意幫姐夫恢復記憶。」

蔣弘道看著眼前笑得很甜,但行為卻一點也不甜美的女孩,心中為徐薇如感到悲哀。她拿真心對待自己的表妹,可這個表妹卻背叛了她。

「滾出去。」他懶懶地瞥了王思詩一眼。「以後沒有你表姐陪同,你不許跟我說一句話。」

如果是前世,他肯定命人將這長眼的東西拖出去斬了--沒看見他在忙嗎?

王思詩聽見蔣弘道如此不講情面的話語,愣住了,再也維持不了甜美笑容。

「阿弘……」她情不自禁的喊出來。

「誰准你這樣喊我?」蔣弘道火大喝斥。「你沒腦子嗎?》於情於禮,你都應該喊我一聲「姐夫」,你有沒有禮貌?」有沒有家教啊?這死丫頭!

完全沒有被男人喝斥過的王思詩嚇呆了,「你……你……」

她像是看著陌生人般,怔怔看著他,初次相見時,這男人的眼睛可是黏在她身上,轉都不轉一下……

「不要讓我說第三次,帶著你的髒東西滾出去。」蔣弘道沉聲又喝道,完全沒有給她面子。

最後,王思詩白著一張臉,拿著那張寫有她電話地址的紙條,狼狽地逃出蔣弘道的辦公室。

她不明白,蔣弘道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一點點想跟她拉近距離的意思都沒有了?

「思詩,怎麼臉色這麼蒼白?」徐薇如看見遊魂一樣走回辦公室的表妹,關心地問。

王思詩坐在表姐辦公室的椅子上,努力打起精神,朝表姐笑了一笑。「沒事。」

「不會是感冒了吧?小心點喔,我還忙一下,你再等等。」徐薇如笑著安撫表妹,接著又忙碌去了。

現在是新年,歐美從聖誕節之後便開始放了大假,徐薇如還是致電給正在度假的客戶們,用著流利的英語向客戶道新年快樂。

王思詩在旁不作聲,看著表姐在工作上自信、任何事情都難不倒的模樣,流利用著英語交談,就算她去了美國一年多,在那裡唸書、打工,英語也沒有表姐用起來流利通暢。

從小到大,她就樣樣不如表姐,不管在學業、成績或待人處事上,她唯一贏過表姐的,就只有美貌。

對於自己的外表,她一向是自信的,可如今……

「副總。」陳秘書拎著飯店外帶的紙袋來到徐薇如辦公室。

「陳秘書,你怎麼過來了?」

「總裁要我親自去飯店帶一份湯回來,要給你補身體的。」陳秘書笑容曖昧,把食物保溫壺拿出來放在徐薇如辦公桌上。「大廚說是對女性身體很好的補身湯品,托了你的福,今天全辦公室都有港式點心當下午茶了。」

「謝謝。」徐薇如臉微紅的道謝。

從平安夜安天起,蔣弘道就每天要她喝補湯,務必要將她偏寒的體質調養好,才有健康的身體孕育他們的小孩。

「要喝光喔。」陳秘書盯著徐薇如笑說。

「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前是你要我盯著總裁的胃,現在是總裁要我盯著你喝湯了,哈。」

「陳秘書,你有沒有看見外頭的人盯著你?港式點心的香味太誘人了,你再不出去分食,我怕你會被攻擊。」徐薇如溫和的趕她。

陳秘書也不鬧她,笑了一聲之後就離開,到外頭分食下午茶點心去了。

蔣弘道……什麼時候對人這麼好過了?

「姐姐,姐夫對你真好。」王思詩看著低頭喝湯的徐薇如,心頭不免泛酸。「喝什麼湯呀?」那湯品飄出清淡的中藥味,不是四物也不是四神,是什麼?

「調身體的,我身體太寒,讓我溫補。」徐薇如淡淡地回答。

可王思詩卻聽出了言下之意。「姐姐在調身體?要準備懷孕嗎?」

徐薇如回她一笑,沒有否認,但那溫柔的笑容就是承認了。

王思詩用笑掩飾了內心的憤怒和不甘,她什麼都贏不了這個表姐,她永遠都贏不了嗎?

表姐從小就聰明,在唸書上面從來沒有遇到挫折,就連舅舅、舅媽過世之後,表姐也因為聰明乖巧以及父母對蔣家的貢獻,得到老總裁的資助,就算沒了父母、寄宿在小舅舅家裡,卻也沒有花到小舅舅一毛錢,表姐身上用的、穿的、花的,都是老總裁的禮物和資助,更不用說那些東西都是好的,她沒能擁有的……

憑什麼表姐就能夠輕輕鬆鬆的贏過她,一點力氣都不花,得到那些家世背景良好的人青睞?

而她呢?為什麼怎樣都不能得到幸福?

蔣弘道……竟完全不理會她了,她無往不利的美貌,如今都沒有用處。

「今天你要跟朋友去跨年?男生還是女生?」徐薇如想要轉移話題,便提起了今天跨年的事來問表妹。

表妹長得漂亮,從小就不乏追求者,特殊節日往往約會滿檔,選擇多得都不知道要跟誰出去了呢。

「男生。」王思詩回答。今天約她跨年的,是個欲追求她的男性友人,年紀很輕,工作還在打拼的階段,供不起她想要的生活。

為什麼追求她的男孩子都是這樣的呢?難道就沒有一個……像蔣弘道那樣,擁有一家公司,自己當老闆,像對表姐那樣對她好?

想起蔣弘道透露出來,他給了表姐無額度上限的信用卡,如果這一切都是她的,那該有多好?

看著表姐帶著溫暖微笑的臉龐、幸福快樂的模樣,喝著蔣弘道特地叮嚀請人準備的補湯,不甘心和嫉妒,在她心中化成一條毒蛇。

「姐姐,姐夫對你好好,看你幸福,我也很開心。」王思詩笑著,可神情卻帶著一股淡淡的羨慕。

「你一直都很喜歡小孩,如果你有了小孩,一定會很疼。」

「我的小孩,你就不疼嗎?」徐薇如笑著問表妹。

「我當然疼啊,我是阿姨耶!」王思詩回答得很快,表情嬌俏又可愛,但笑容立刻又轉成了為難。

「怎麼了?」徐薇如吹涼滾燙的補湯,緩緩送入口中。「怎麼那個表情?什麼事情不愉快?」

王思詩虛弱地笑了笑,搖搖頭,看著表姐的神情慾言又止。

「怎麼了嘛?」徐薇如擔心她,焦急地問。

「姐姐,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幸福快樂,跟一個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他也很疼你,有你們的小孩,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

「我現在很可惜,我跟你姐夫很幸福。」徐薇如心一暖,表妹好關心她。

「姐姐,對不起……」王思詩突然道歉,一臉愧疚,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你知道我的個性,我不會想要瞞著你……」

「怎麼了?」徐薇如不解她為什麼忽然哭了起來。

「你真的要跟姐夫生小孩嗎?真的就選他了嗎?我出國才一年多,怎麼你對姐夫的心意這麼快就變了呢?姐姐,我是真的為你著想,你要不要再觀察一下,不要那麼快相信他?」王思詩站了起來,拉著徐薇如的手,哀哀乞求。

「你怎麼突然這樣說?」徐薇如疑惑道:「發生什麼事了嗎?跟姐姐說。」王思詩看著徐薇如,這個自小疼惜她的表姐,心中想著那件事……真的要說嗎?

表姐對她向來是有求必應的,說了,她們之間還能像以前一樣好嗎?

可不說,壓在心頭的嫉妒和不甘,就快要把她逼瘋了!

「姐姐……真的很對不起,你跟姐夫結婚的時候,你說過這只是權宜婚姻,兩年期限一到就會離婚……蔣弘道也拿過你們結婚時簽的離婚協議書給我看了,所以我……」

聞言,徐薇如變了臉。「你看過那張離婚協議書?!」這件事除了蔣弘道和她,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當時他們兩人都急欲擺脫這樁婚姻,於是結婚登記的同時,也一同簽了離婚協議書。

「為什麼?」徐薇如問的是這個,蔣弘道為什麼要拿離婚協議書給表妹看?什麼時候的事?

「我出國前,在台北待了一陣子,那時候姐夫常常約我出去……」王思詩看著表姐蒼白的臉孔、不再幸福的臉龐,心中那股因嫉妒和不甘交織而成的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勝利的感覺。

「姐姐,對不起,我不應該說的,而且我跟姐夫已經結束了,你們現在很幸福。但是……看你這麼幸福,我更覺得不應該瞞著你,想要告訴你……不要輕易相信他。」

「你……」徐薇如看著自己疼愛的表妹,全身顫抖。

婚姻之初,蔣弘道的確有很多小三、小四、小五,但這些女人在蔣弘道車禍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她也是觀察了好一段時間才漸漸相信他,他不一樣了。

可她沒有想到,除了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外,居然還有她的表妹……

「你……你在想什麼?」徐薇如忍不住責備。「你一開始不就知道他有很多女人,你只是其中之一,怎麼還跟他在一起?」她心疼又難受,因為表妹竟然曾是她婚姻中的第三者之一,即使那時候這段婚姻她也不想要。

王思詩閉上嘴不語,故作歉然的看著她。

看著表妹愧疚的臉龐,徐薇如說不出話來了,激動的情緒讓她不小心打翻擺在桌上的食物保溫壺,熱燙的雞湯灑了一地,湯汁噴到了她穿著絲襪的小腿,本該燙到疼痛的,她卻幾乎毫無知覺……

因為心太痛,太痛太痛了。

徐薇如從來不知道,聽見蔣弘道跟某個女人在一起,她會有這樣的感覺,即使那已經是過去式。

她已不像以前的她,聽見了這種事不過淡淡的輕哼一聲,不當一回事。

尤其為什麼是她疼愛的表妹?為什麼……

「怎麼發出那麼大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蔣弘道去找業務談話時聽見徐薇如辦公室傳來聲響,立即走進來。

看見地上打翻了的食物保溫壺,以及她小腿上的點點燙傷,他神色一變,擔心地上前。

「燙到了?會不會痛?快去把絲襪脫下來,我拿冰塊給你冰敷。」他語氣急切,立刻伸手要扶她。

徐薇如看著眼前對自己溫柔呵護的男人,滿腦子充斥的卻不再是他們之間的未來,或這陣子以來相處愉快的記憶,全都變成了表妹和他親密相依的畫面。

蔣弘道現在對她的方式,是不是……也和從前對待表妹一樣?

「你跟我妹妹在一起過……」她忽地出聲,語氣飄忽,沉痛。

「有嗎?」蔣弘道被這話嚇了一跳。

「姐夫,你不記得,但是我都跟姐姐說了,你的背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為了要取信於這對夫妻、讓他們相信她,她說出了蔣弘道身上的特徵。

「看你們現在感情這麼好,我……罪惡感很重,所以告訴了姐姐,我……」

「你住嘴!」蔣弘道聽了氣到發抖,喝斥王思詩。

一個總為自己表妹著想的表姐,表妹卻曾經是她婚姻的第三者,而如今表姐夫失憶了,兩人重新生活,開始相愛--表妹就應該要為自己從前所做的事情羞愧,將那件事爛在肚子裡永遠不說出口,而不是在人家夫妻感情甚篤時提出來,這根本是破壞!

「薇如,我真的不記得。」他不禁暗罵「那個蔣弘道」,搞什麼飛機?!留這一個爛攤子給他,他怎麼收拾?

「不記得……好強大的理由,你不記得了,所以呢?記得的人就比較倒霉嗎?蔣弘道……你有很多女人,但為什麼要跟我表妹……你怎麼可以對我?!」

一個個表妹和丈夫親密的想像畫面讓徐薇如崩潰了,她掄拳槌打蔣弘道,氣到哭了出來,然後下一秒轉身離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33 PM

第九章

年底最後一天,下了班之後的人潮擠滿捷運站,人群往市中心移動。

入了夜,即使今年的跨年夜不太冷,白天甚至還可以看見太陽,但身上保暖衣物不夠的徐薇如,還是覺得好冷。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腳好痛,她也不知道現在她在哪裡。

站在斑馬線中間,前後都是匆匆行人,有許多人回頭看她,因為她很狼狽,在一年的最後一天,在大馬路上,她哭成了淚人兒。

偏偏眼淚就是止不住,因為她心好痛,因為不知道要去哪裡。

夜越來越深,越來越多人往那方向移動,而她在人群中走得磕磕絆絆,雙腿發酸。

她低頭一看,高跟鞋的鞋跟不知道什麼時候斷了,難怪她走得腳好痛好痛……「5、4、3、2--新年快樂!」

接頭傳來震天交響的歡呼聲,巨大的台北101在她背後放出燦爛煙火,人群的歡呼聲、節慶的歡樂,讓隻身一人的徐薇如更顯孤單淒涼。

她好冷,好冷好冷,誰可以給她溫暖?誰可以……陪陪她?

仔細一想,在她求學過程和職場生涯裡,除了家人和蔣家,她居然沒有朋友,一個可以說心事的女生朋友都沒有。

「我在做什麼……我到底在做什麼……」

她覺得自己像在大海裡浮沉,快要溺斃了。她找不到浮木,找不到一個安全的避風港,能讓她休息。

心好痛啊,她不想去面對自己的表妹跟她所愛的丈夫,曾有過一段情--

「啊,原來愛是這樣?」蹲在路邊,徐薇如苦澀地笑了。

因為不愛,所以蔣弘道找幾個小三、小四、小五都不關她的事,她無所謂。可她愛上蔣弘道了,所以再也不能無所謂,愛上了一個人,就會想要獨佔,沒有辦法和比爾分享自己的男人,況且這人還是自己的表妹。即使那是過去式了,但光想到這件事情曾經發生過,就讓她心痛不已。

她在街頭遊蕩著,出來時太急,手機、錢包都沒有帶,她能去哪裡?

不能回他們在市區的公寓,更不能到老夫人所在的蔣家……

「想找一個地方窩,有這麼難啊?」她苦笑了,嘲笑自己。

倏地,一枚滾到她腳邊的十元硬幣讓她呆了呆,看了很久。

約莫五分鐘過去,都沒有人來撿拾,她便撿了起來,找到一座公共電話,拿起話筒投下硬幣,撥了一串在腦中浮現的數字。

「喂?」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徐薇如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不禁想哭。

「學長……是我……可以來接我嗎?」

劉昌彥所居住的兩房一廳公寓,位於台北市,這會兒客廳的空間擺滿了收納的紙箱,住在這裡的人準備要搬家。

他近來在整理住處,收拾要帶往歐洲赴任的用品,準備把房子空下來租賃出去,往後回台灣,便是住在公司準備的宿舍了。

他在開放式的廚房裡烹煮著咖啡,整個空間裡瀰漫著咖啡香氣,走廊另一頭走出一個穿著他寬大休閒服、赤腳踩在木質地板上的女人。

「咖啡?」劉昌彥神情自若,笑問徐薇如,像是根本沒看見她臉上的蒼白脆弱。

「謝謝。」徐薇如笑了一下,接過他遞給她的馬克杯,喝了一口熱熱的、暖暖的咖啡。

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現在時間是凌晨兩點……這麼晚了還喝咖啡?

唉,算了,反正她也睡不著。

「學長,你收得差不多了。」

「嗯,我十五號的飛機。」

徐薇如嚇了一跳,「這麼快?不過完年再走?」

「不了,工作重要。」劉昌彥一想要開拓事業、迎接挑戰,因此不願等過完了年才動身赴任。

再者嘛,他也不想看到自己喜歡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情敵的懷抱。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低頭喝咖啡。

叩的一聲,劉昌彥放下咖啡杯,雙手支在吧檯上,目光對上徐薇如的雙眼。

「說吧!你怎麼了,跨年這樣的大日子,怎麼沒跟蔣弘道在一起?還雙眼紅腫得明顯哭過。」剛接到她時,她的狼狽模樣真讓他嚇一跳,頭髮亂了,衣服也皺了,還有污漬,臉上有淚痕,他帶她回來整理好自己,待她平復好心情,再來關心。

「別替他。」徐薇如現在連聽見蔣弘道的名字都不行。

「到底怎麼了?」劉昌彥終是克制不住擔心的問:「要不要談談?」

她看著學長清澈的眼神、關懷的神情,她實在沒有臉說,她深覺羞愧。

然而不說,又有不吐不快的情緒壓在胸口……

「我表妹回來了。」她一口乾光了冷掉了的黑咖啡,再倒一杯。

「我知道。」劉昌彥見她咖啡灌得猛,不禁替她換了熱紅茶,還加了牛奶,怕她這種喝咖啡的方式會傷胃。

「我今天才知道……思詩跟蔣弘道……在一起過,就在我們剛結婚的時候。」

「是喔?」聽見這件事情,劉昌彥的反應很平靜。「那時候他有的女人,應該不只你表妹一個。」他平淡的指出事實。

「我知道。」她有些懊惱地回應。

她不是不明白學長暗示的是什麼,蔣弘道過去的女人每一個她都應付過,全然不在意,現在怎麼又會介意多了一個表妹呢?

「近幾個月來,蔣弘道變了,我也相信他,才跟他在一起。過去那些女人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為什麼是表妹?」

蔣弘道的「過去們」,沒有再出現他們現在的生活中,再也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提醒她,他有前科,挑戰她對枕邊人的信任。

可是表妹不一樣,這是斬不斷的血緣親情,她們一定會見面,而見到表妹那張漂亮可愛的臉龐,她就會想到當表妹偎在高大帥氣的蔣弘道身邊時,有多麼的登對、引人注目。

「表妹有很多人追求,為什麼偏要找蔣弘道?為什麼……」

劉昌彥看著傷心的徐薇如,安慰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說。

「蔣弘道怎麼說?」

「他說他不記得了!」徐薇如好恨聽見他說這句話,輕輕鬆鬆、簡簡單單的。

一句「我不記得」就想得到別人的原諒,擺出無辜的樣子……太氣人了!

「你突然跑出來,手機、錢包都沒有拿,要不我借你手機,你跟人報個平安?」劉昌彥問,邊把手機遞給她。「你跑出來很久了,有人會擔心。」

「誰管他!」徐薇如此刻一點也不想聽見蔣弘道的聲音。

劉昌彥皺著眉頭,看她此時的反應,默默地歎了口氣。

在他心目中永遠淡然、從來不會使小性子的徐薇如,在蔣弘道的疼愛之下,會使性子了。

讓她變得撒嬌、會生氣、會撒潑的男人,是那傢伙啊……

「那就別管他吧。」劉昌彥百分之一百的支持她。「明天放假,但之後呢?你還要回去公司上班?」

徐薇如回答不出來。她還要回去上班嗎?可那份職務是她努力拼來的,她不想放棄。

「要不請特休吧,休息休息,想清楚之後再決定。趁著休假,你可以考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歐洲工作。」劉昌彥給她一個選擇,私心裡希望她能跟著自己離開,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從提起蔣弘道和王思詩的事情開始,徐薇如有憤怒、有傷心,但卻沒有說到她打算如何,她就只是逃了,完全沒有提到她還要不要蔣弘道這個丈夫。

「我們默契好,我也需要一個副手……剛到友勤時我是你的副手,你也應該要找個時間回報一下我了,是吧?學妹。」劉昌彥笑道。「你可以好好想想,還有十五天。你不想回去就住在我這兒,當自己家。很晚了,快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徐薇如對學長笑了笑,感激他給她一處避風港。「學長……謝謝你。」

「跟我說什麼謝謝?薇如,你永遠都不必對我客氣,你有需要就開口,我永遠都會支持你。」

對這個學長,徐薇如真是不知該怎麼說感謝才好了。

「喔,對了。」走進房間前,劉昌彥回頭,對著還未有睡意的學妹說道:「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徐薇如回以一笑。

回到自己房間,劉昌彥看著牆上的時鐘,現在時間是凌晨三點了,那傢伙……

應該還是像無頭蒼蠅一樣,滿台北在找薇如吧?

躺在床上想了想,他掏出手機,撥給了他的老闆。

「新年快樂,Boss,薇如在我這兒,不過她不想見你。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說完,電話就被對方掛斷了。

劉昌彥對著手機笑了一下,心想能氣氣那個天之驕子,也好。

元旦假期過後,眾人立即又回到工作崗位上,蔣弘道有心工作,但卻情緒暴躁。

因為除了跨年夜那通劉昌彥打來的電話,之後他完全沒有徐薇如的消息、聽不見她的聲音。

那天她就這樣跑出去,什麼都沒帶,他氣她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氣自己早看出王思詩心術不正,卻沒有立刻處理掉這個麻煩。

他擔心徐薇如,不知她有沒有吃東西?萬一她氣得不吃不睡,身體會不會搞壞了。

辦公室門板被人輕敲兩下,蔣弘道抬眼,看見了情敵劉昌彥。

他的妻子身無分文的跑去找這傢伙求救,想到這傢伙助徐薇如逃家,他就很不爽。

「什麼事?薇如怎麼了?她還好嗎?」即使驕傲要他不要開口問情敵,但擔心徐薇如的心情,讓蔣弘道放棄了無謂的自尊。

劉昌彥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道:「我十五號飛歐洲的機票,現在還來得及再買一張嗎?」

蔣弘道皺眉,「兩張機票?」

「嗯哼,也許薇如會考慮跟我一起去歐洲工作……」

「你休想!」蔣弘道立即暴怒。

她要離開?!就這樣離開?一點解釋機會都不給他?!

梗在胸口的怒氣和心慌,讓蔣弘道勃然大怒,隱藏內斂已久的帝王性格、霸道的那一面,此時完全表露無疑。

可面對他這種唯我獨尊的態度,劉昌彥卻是不當一回事。

「這件事情不是我怎麼想,而是薇如怎麼想。我不過在她下決定之前先準備好,機票總不能當天要飛了才買吧?」

蔣弘道被堵住了,劉昌彥說的對,徐薇如的想法是什麼,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收拾了一些她的東西,麻煩你帶給她吧。」他不生無謂的氣了,提了一個旅行袋遞給劉昌彥。

劉昌彥也沒有推辭,拎了袋子打開一看,看見裡頭有一些換洗衣物,但不多,最多的是信用卡和現金。

當徐薇如的學長多年,他很瞭解她節省的個性,一般不會帶超過兩千現金在身上,而現在她的皮夾卻鼓得快要爆開了,想來是蔣弘道塞了不少現金進去,怕她一個人隻身在外錢不夠用。

他不禁覺得……蔣弘道這時候看起來順眼一點了。

「好大方,不愧是蔣總裁,自己老婆住到別的男人家裡,你還準備現金給她用,真是好寬容、好大度。」但劉昌彥還是想要酸一下。

「看在你真心對薇薇好的分上,你說的這些話,我不跟你計較。」蔣弘道警告意味十足的瞪著劉昌彥,雙手握成拳,忍下想揍他的衝動。

「劉經理,我看中你的才能,敬重你、也願意提撥你,假若你工作上的表現能讓我滿意,我甚至不介意分股份給你。不過你給我記著,我信你是因為她,徐薇如是我妻子,到我死都是,你最好把這件事牢牢記住。」

唉,這麼好定性,劉昌彥以為蔣弘道會揍他呢,想不到這麼沉得住氣。不過,怎麼一個威脅恐嚇的字眼都沒有,就讓他感覺到被恐嚇了?

劉昌彥不免有些訝異,這傢伙的心思藏得好深,他實在探不到底。

「我怎麼會忘記這件事?」劉昌彥笑了,卻笑得有些苦澀。

他想守護一生的女孩,在一年多前已是別人的妻子。

「我會把東西轉交給她,她的護照請你明天也先拿來。至於機票,就麻煩你向陳秘書說一聲,再買一張預備了。」

離開前,劉昌彥還是忍不住再刺一下蔣弘道。

「真難得,聽說從來不休息的徐副總請了年假和特休,難怪我覺得今天公司的空氣特別清新。」

劉昌彥走後不久,李得和便進了蔣弘道的辦公室,很愉快的拖了張椅子坐在蔣弘道辦公桌前,口吻一派說笑。

「說真的,我還真小看你了,連徐薇如那種女人都能攻陷,搞得她沒心情工作,請了特休……我都聽說了,哈哈,哈哈哈。」李得和露出一副暢快又幸災樂禍的嘴臉。

看見他眉飛色舞的神情,蔣弘道隱藏心中的厭惡,繼續與之周旋。

「你的消息好靈通。」

「那當然。徐薇如調查我,我就不能調查她?她現在不就住在劉經理那嗎?」李得和一點也不隱藏自己的行動。

蔣弘道聞言,眼神閃過一抹精光,心中警鈴大作--李得和做這樣的事,想幹什麼?就只是想知道徐薇如在哪裡這麼簡單?怎麼可能?!

「她會回來的。」蔣弘道口吻平淡,沒讓李得和看出徐薇如對他的重要性。在李得和面前,他始終表現出自己不甚在意徐薇如,因此只要兩人有爭執,他一定是站在兄弟這一邊。

「女人就是要教訓,尤其是不聽話的女人……話說你艷福不淺啊,王思詩回來了耶。」李得和倏地轉移話題,朝他擠眉弄眼,言談間洩露了心機企圖。

蔣弘道不表態,聽見李得和說起王思詩,不免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王思詩?」

「當然,我們兄弟多少年了?」李得和笑得曖昧,朝他一挑眉,「一個年輕又漂亮的小姨子,你那時候看她看得眼睛都直了,常常找她出去,又一次我們一群人包下夜店玩得很瘋,你一副都脫光了,可惜王思詩架子端得太高,最後狂歡完你帶著別的女人走了。」

「據說王思詩變得更漂亮了,我一聽說她回台灣就想問了--胃,兄弟,那朵小花你還要不要吃?」李得和興奮的說著。

「所以,我沒有跟王思詩在一起過?」蔣弘道忍不住問。

「你還來不及出手她就出國了啊,你扼腕了好一陣子呢。」

得知這個消息,蔣弘道真是鬆了一口氣。太好了!這下子他洗刷冤屈了。

李得和出著餿主意,「來打個賭吧,看你多久可以攻陷王思詩,還瞞著徐薇如不讓她發現?不覺得刺激嗎?兩姐妹都跟你……就當磨煉一下吧,要是連這種事情都能擺平,以後還有你擺不平的女人嗎?」

「謝謝你喔。」蔣弘道故作沒好氣地笑道,肚子大罵混蛋,李得和這傢伙的爛私德和壞心眼,他不能容忍!

正好他心情不太好,就那這傢伙開刀吧,過年前把姓李的一家給解決了。

徐薇如有超過一星期沒有見到蔣弘道了,她整天待在劉昌彥的住處,偶爾出去走一走,日子過得像抹遊魂一樣,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天劉昌彥回到住處已經晚了,約莫晚上九點多鐘,到家就看見徐薇如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穿得單薄,任憑冷風吹得她頻發抖,手上捏著手機不發一語。

正好,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來電者是蔣弘道,然後她便盯著響個不停的手機蹙眉,直到電話鈴聲歇止。

看著這一幕,劉昌彥忍不住皺起眉頭。

「薇如。」放下手中的東西,他站在距離她兩公尺的位置,聲音低沉地喊道。「學長,你回來了。」徐薇如輕笑招呼。

「你今天吃過東西了沒?」劉昌彥問道,看見她聽到這問題之後,茫然地頓了一下,接著搖搖頭。

看她身子日漸消瘦,他既心疼又生氣。

「你一整天在家裡幹嘛?」他忍不住了,質問:「我問你,我要你考慮跟我一起去歐洲的事情,你想過了沒有?」

他嚴厲的口吻讓徐薇如呆了呆,深刻的羞愧感讓她臉紅。

這些日子以來她什麼都沒有想,就只是逃避,不見蔣弘道,不接他的電話,就只是天天看著窗外發呆,什麼也不去想。

「我……」

「我看你也不用去了。」劉昌彥嚴正的說,「就如蔣弘道所說,我過去是要打仗的,但現在的你,根本幫不到我的忙。」

這陣子以來,劉昌彥為她擋下所有蔣弘道的詢問,好幾次在自家附近看見蔣弘道的身影,但他卻裝作不知道,也沒告訴她。

他想著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子,應該會很快走出來,好好打一場勝仗,想不到她竟然躲起來了!

「你罵我是為我好,我知道,可有一些事情,我想不明白。」

「有什麼好不明白?」劉昌彥旁觀者清,早就知道了,她根本就離不開蔣弘道。

因為愛是了,所以被傷害了才這麼難過。

「表妹和蔣弘道……我光想像就……」

「這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蔣弘道追求王思詩滿熱絡的,不過似乎沒有真正在一起,畢竟漂亮又主動的女生太多了。」

劉昌彥突然說起,「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當初王思詩隱瞞你,是因為怕被你責備她和蔣弘道那種人有來往,而我沒有說,則是不想你為那愛玩的表妹多生氣,反正後來她也出國了。現在你跟蔣弘道感情好,蔣弘道也不記得她是誰了,她卻故意來告訴你這件事情,你怎麼沒想過自己的表妹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麼?她真的希望你幸福嗎?」

劉昌彥平時不對她說狠話,一旦說了就是很直接,而且血淋淋。

「我沒有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我的表妹和我的男人……為什麼是表妹?!」徐薇如情緒激動的道。

「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很多你想像不到的事,如果你沒有愛上蔣弘道,當你知道你表妹真的跟他在一起過好了,你會是什麼反應?」劉昌彥也不哄她,直截了當的問,這個問題早在跨年那一夜,她失魂落魄的來找他時,他就想問了。

徐薇如愣了一下,想想自己會怎麼反應。

如果蔣弘道沒有發生車禍,沒有變了一個人,依舊玩世不恭又風流,然後表妹回國,她知道了表妹跟他在一起過,他用一貫對待小三、小四、小五的方式對待她的表妹--她應該會立刻去把他狠狠揍一頓,再把表妹拖回家,臭罵一頓後交給姑姑、姑丈嚴加管教。

可如今她得知了這些事情之後,卻只想到自己,想要逃走,不想去面對。

「況且那是過去式了不是嗎?我問你,蔣弘道記得你表妹嗎?又對你表妹態度如何?」

徐薇如仔細回想,蔣弘道對待王思詩非常的冷淡,從來不會主動提起,也不會刻意討好,除非她開口要一起跟思詩吃個飯,否則他從不提思詩。

「其實你都知道,也能理解,你只是吃醋罷了。你真的要想清楚,要分開?還是要繼續在一起?你可還要生活,蔣弘道給你的現金終究有限。」

徐薇如被罵了一頓,也沒有生氣,混沌的腦中總算有了清晰的思緒。

「學長,你說得對,我是該好好想一想了。」徐薇如找回了她的理智。「今天天氣還不錯,我出去走一走。」

她拿了錢包,不由得看了一下裡頭厚厚的現金,這是劉昌彥替她帶來的,裡頭的錢則是蔣弘道為她準備的。

當她拿到這東西事,心情真的很複雜。

「我……去吃點東西。」

劉昌彥看向窗戶,見到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這叫天氣還不錯?

算了,他懶得吐槽,她願意走一走也好。

「自己小心點。」

劉昌彥凝視著徐薇如離開的背影,直到門在她身後闔上,他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我啊……當什麼好人!」他苦笑了下,自己果然不是當破壞者的料,做不來|「乘虛而入」這種事,反而又把心儀的女人推進了情敵懷裡。

可是能怎麼辦呢?徐薇如的快樂泉源,從來不是他啊……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34 PM

第十章

台北濕冷的冬夜,是攝氏七度的低溫,只有穿著保暖的羽絨大衣,脖子上圍著圍巾,怕冷的徐薇如才能稍稍抵禦寒冷的氣候。

天空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手上透明傘抵擋了落下的雨滴,在傘面上濺成一朵朵雨花。

徐薇如站在街頭,看著道路上越來越少的人潮和車流,想找點吃的,但又不知道該吃些什麼,她沒有胃口……

「呼……」太冷了,她沒有戴手套的手好冰涼,呼出來的氣體成了白煙。

可儘管如此,還是要吃點東西呀,她就是沒吃東西,腦子才一團漿糊,想不出頭緒。

隨意挑了一間還在營業的咖啡廳,徐薇如走了進去,點了一杯熱熱甜甜的巧克力,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小口小口的喝著。

喝沒兩口,她鼻尖就聞到鮪魚的味道,伴隨著鬆餅的香氣,而且越來越近……血糖還未上升,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接著就看見一盤鮪魚鬆餅放在她眼前。

她呆了呆,抬頭看見蔣弘道英俊貴氣的臉龐,更呆了。

「你瘦太快也瘦太多了,氣我也不用糟蹋自己身體。」蔣弘道看她一周內就瘦到凹陷的臉蛋,心疼不已。

一個禮拜多沒有看見她了,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好,憔悴消瘦,神情還呆呆的,一點活力都沒有。

他想看見的不是她這個樣子,就算是對著他大吼大叫、痛打他一頓,都比現在這樣好。

徐薇如看著眼前的男人,很久很久才反應過來。蔣弘道?他怎麼會在這裡?他在這裡幹嘛?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他跟蹤她?!

完全憑本能行事,她驀地伸出手,狠狠地往他身上用力打--

「嘶!」蔣弘道沒有防備,痛嘶一聲,苦笑地想著他還真是想什麼便來什麼,早知道他就想徐薇如等等會撲上來吻他,接著跟他回家……真是想太多了!

「你……你……」徐薇如一開始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對他動手,但打就打了吧,沒辦法,越看他,她就越生氣。

她不是生蔣弘道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氣這個人為什麼還要出現在她面前?她氣自己沒骨氣,這麼多天之後再看見他,竟然……覺得好懷念。

她否認不了,她想念蔣弘道,但同時又氣他、怨他,很多的情緒在心裡頭翻騰,她找不到出口宣洩。

怎麼會這樣呢?愛上一個人,怎麼會讓她變成這個樣子?

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徐薇如攻擊蔣弘道的拳頭如雨點般打在他胸膛,而蔣弘道也不阻止她發洩,就算引起咖啡廳裡其他人的注目也不理會。

「為什麼是我表妹?你這個王八蛋!」徐薇如氣到爆粗口。

蔣弘道聽她提起了表妹,這才握著她的手,阻止她再揍他--開玩笑,再揍下去他也會火大好不好!

「我哪知道自己跟你表妹有什麼?你好歹也來問問我求證。」

「好啊,我問你,你哪個女人不找,找我表妹幹嘛?!」

「我不記得了。」他才沒有找。

「王八蛋!」聽見他這回答,她更火了,抬起手又想要扁他。

「薇薇,在你眼底我就這麼糟?你一定要把以前的蔣弘道形象套在我的身上?」蔣弘道說著,用力抱住她。

「你火大,是因為覺得的說詞很爛,「我不記得了」像是免死金牌,但那是事實,是真的根本不記得自己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也很厭惡以前的自己,可如今我努力做好,在別人的眼中我變了,而你不也是看見我的改變才願意相信我、愛上我?怎麼隨便一個女人出現,說了幾句我跟她的過去,你就不信任我了?車禍後這半年多來我們朝夕相處,難道還不能夠讓你相信我的為人?」

「那不是隨便一個女人,是我表妹!」即便已明白自己表妹說出這件事也居心不良,她還是無法不介意。

「但在我眼中,她就是過去的一個隨便的女人,跟我車禍之後打發掉的那些沒有兩樣。」

蔣弘道說得無情,也很實際,在這個世界清醒之後,他身邊確實沒有了那些無謂的女人。

「我問你,那些女人現在回來糾纏我,你還會介意嗎?你介意的,不過是你疼愛的妹妹,竟然在你愛上丈夫之前,背著你先跟你丈夫曾有過一段姦情。」

是,說真的,這就是徐薇如鑽牛角尖的點。

「你也知道那是姦情?」

「不然呢?愛情嗎?」蔣弘道理所當然地堵回去。

徐薇如被說得一噎,她才不想要表妹和他之間有愛情!

「無論你信不信,車後醒來之後,我就不是你認識的蔣弘道,而是一個全新的蔣弘道了。」

他有想過,要告訴她自己的秘密,真正的蔣弘道,早在之前那場車禍時死了,他只是一個用蔣弘道身份在這世界生活的古人……但那是過去的事情了,老天讓他重生,就是要他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不是嗎?那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所以就這樣吧,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爭取她的信任。

他深情款款,繼續說:「而這個全新的男人,如今不看別人,只看你一個人。我信任你,深愛你,不能沒有你……薇薇,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我?」

「你把離婚協議書拿給多少人看了?」徐薇如腦中閃過他獻寶似的,把那張紙拿給他小三、小四、小五看的畫面。

「我沒有。」蔣弘道理直氣壯,他才沒有做這種事,做的人是之前使用這具身體的王八蛋。「而且那種沒營養的東西,我早就燒掉了!」

車禍之後醒來回到住處,一熟悉環境找到了那張紙,他二話不說就燒了它。

「那是當初老總裁在世的時候我們說好的,你竟然燒了它?!」她不敢相信他居然燒了那張紙。

以車禍前的蔣弘道來思考,那張紙他會拿來炫耀、嘲弄,但絕對不可能搞丟或損毀,因為那可是他擺脫這段婚姻的最佳王牌。

可是車禍後的蔣弘道,竟然自己把它燒了……

「薇薇,你現在要跟我談離婚嗎?你想得美!」蔣弘道氣到了,她那是什麼話?

「那張紙一點用處都沒有,燒掉就算了,你該不會以為一張離婚協議書籤一簽就可以離婚了吧?還要兩人一起去戶政事務所辦理,我死都不會去的!」

這年代的離婚真是太不方便了,蔣弘道不禁感激這一點,哪像前世,只要男方一紙休書便可以。

看他對她大吼大叫,完全失去了形象,這是徐薇如不曾見過的他。

三十歲的蔣弘道,在半年多前還是個花天酒地、好大喜功,實行的公司政策非常愚蠢的笨蛋,從來不正眼看她,也不理會她,把她當成空氣。可那時候的他非常好懂,她總能用自己的方式換掉他的愚蠢決定。

直到那場車禍改變了他--

他變得深沉難懂,變得聰明起來,學什麼都快更會舉一反三,對任何挑戰都興致勃勃。

之後在公事上,反而變成了他下令,她執行,而私人生活方面,他也自然而然的越過了她對人設下的界線。

奇怪,一場車禍可以讓人變這麼多嗎?

現在的蔣弘道,失控的大吼大叫,表情是氣怒又恐慌的……而無論車禍前還是車禍後的他,都從來沒有流露過這樣的神情。

「我不知道要怎麼再相信你。」徐薇如看著他,表情哀傷。「我沒有辦法接受我跟我丈夫之間還有別人。」

「我也不能接受,而且那些真的全都過去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在前世是他的奢望,可這一世,他終於能夠守在心愛的女人身旁、能護著她,絕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問題就放棄。「我保證,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別人。」

徐薇如的心,非常沒有骨氣的……動搖了。

「我要再想一想。」

「你要想多久都可以,但是別鬧失蹤了,也不要住別人家。你想一個人,市區公寓讓給你,我搬回媽那裡。」蔣弘道很介意她現在住在劉昌彥那裡,想辦法要她先離開。

她不是隨便的女人,絕不會跟別的男人上床來氣他,這點他有信心,但礙於男人的佔有慾作祟,他不想要她受到除他之外的男人照顧。

「媽……」經蔣弘道提醒,徐薇如想到了林美華,她已經好多天沒去探望老人家了,不知道她好不好?

「她在找你,很想念你。」蔣弘道直攻她心軟的那一部分,利用她在乎他母親的弱點,要將她拉回他身邊。

手段光不光彩不是重點,重點是目的要達到。

徐薇如一怔,果然更動搖了……

「去看看她吧,不要讓她擔心你。」

「卑鄙。」她不禁低罵道。

蔣弘道差點笑出來,好在忍住了,不然又會惹怒了臉皮薄的她。

「我去開車,你十五分鐘後出來。」他趁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前替她下了決定,將她按在位子上,「你吃點東西,有十五分鐘你可以慢慢吃。」

說完他便離開咖啡廳,動作很快,而且完全不怕她逃走。

「蔣弘道!」徐薇如對著他的背影吼,可他頭也不回,她不禁暗罵這個心機鬼,肯定知道這樣跟她說,她絕對不會逕自離開,會乖乖的這裡等。

「可惡!」坐下來後,她不免又想笑,但意識到咖啡廳裡有太多注視的目光,她忍不住臉紅了。

她剛才……好像頗潑辣,打人不手軟?可惡,都是蔣弘道害的,把她氣成暴力女,這樣叫她怎麼跟大家解釋,其實她平時是很溫柔的?

「不好意思,麻煩幫我打包。」一想到自己在這裡已形象全無,她哪還吃得下去、待得下去?還是打包外帶,去外頭等蔣弘道吧。

打包好食物後離開咖啡廳,徐薇如站在路邊等待,讓冷風吹涼自己發熱的臉頰,「有夠慢……」

「嘿,徐副總,好久不見。」

聽見這聲音,徐薇如訝異地回頭,一見竟是李得和……他怎麼在這裡?

「這麼多天沒上班,怎麼啦?生病了?」

「你想做什麼?」徐薇如的危機意識很快冒了出來,在這時間和地點遇到李得和,實在太詭異了。

「欸,不問我怎麼知道你在這兒,不愧是徐副總,很清楚啊。你能調查我,我自然也能找人跟著你了,好不容易才盼到你一個人,我們聊聊怎樣?」

「有什麼好聊的?」徐薇如抬起下巴,理都不理他,轉身走人。

「有,我們之間當然有得聊……你知道小菲的事了,想要拿這件事來威脅我是嗎?你想都不用想!」李得和雙目赤紅,臉龐微微猙獰扭曲。

小菲?「她是誰?」徐薇如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少給我裝蒜!」他面露陰狠,粗魯地抓著她的雙肩,用力搖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想毀掉我沒有這麼容易!我警告你,少多管閒事!」

徐薇如一整天沒吃東西,早就體力不支,加上李得和這麼粗魯的對待,她被抓住晃得頭昏眼花,卻連揮開他的力道都沒有。

「放手,我頭暈……」她聲音虛弱地阻止,可李得和根本沒注意她蒼白的臉色,她眼前突然一片黑,她雙腳一軟就昏倒在地。

李得和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她,冷哼一聲走人了,也沒去管她是否需要救護車協助。

馬路另一頭,當蔣弘道開著車來接人時,正好看見了這令他心神俱裂的一幕。

「不--」他狂吼著,看著徐薇如的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失去她的恐懼讓他心跳幾乎停止……

她在一片黑暗之中,醒不過來,看不見任何東西。

漸漸的,眼前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處白色梅林,以及奢華富麗的宮殿。這像夢又像真實的場景,讓徐薇如像看一場戲,她看見了端坐在正殿首位,身穿黃袍天子裝束的少年帝王。

底下百官叩拜著,少年帝王的神情不怒而威,可眼神卻帶著笑,期待的看著殿門。

接著一個頭戴鳳釵、身穿華服的儷人自殿門後出現,徐薇如驚訝的發現,那名女主居然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女子手持玉如意,一步一步走向龍椅上的少年帝王,而她所經之處,百官高呼--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而少年帝王看她走得緩慢,竟迫不及待的親自走下台階,扶著她與自己同做在龍椅上。

「眾卿平身。」他聲音沉穩,大掌一揚,賜百官平身。

「謝皇上!」

百官垂首,不敢直視帝后天顏,然後只見少年帝王一手執著皇后的小手,空下來的那一手,食指則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這動作……

「喔!」突如其來的痛覺,讓徐薇如驚叫出聲,她這麼一喊,眼前的畫面瞬間被黑暗取代。

「薇薇……醒醒……」

帶著焦急的男子聲音傳進了她耳中,徐薇如努力張開眼睛,看見的是一臉憔悴擔憂的蔣弘道,而她自己則是躺在醫院裡。

「喔……」她發出聲音,這聲音連她都覺得虛弱不已。

「我的老天,你醒了!還好你醒了!」蔣弘道眼眶泛紅,情緒激動。克制不住地伸手將病床上的她緊緊擁住。「我才離開不過十分鐘……就十分鐘……」

他自責得不能自已,無論如何應該要帶她一起走的,而不是把她一人留在那裡,要是一起走,她也就不會發生意外了。

徐薇如被抱得好痛,他也抱太緊了吧,她快要斷氣了……

可是,她卻沒有推開他,因為她發現他在發抖,害怕得發抖。

「我沒事,我醒了。」結果,她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下一刻,蔣弘道不只是發抖,徐薇如甚至感覺到自己肩膀有股濕意,他的臉埋在她頸間……哭了。

他擔心她擔心到哭了?這發現讓徐薇如心中一陣暖熱。

「我不是沒事了嗎?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只是昏倒了。」徐薇如安慰他道。

「還好沒事,否則我要殺人了!」蔣弘道偷偷擦去眼淚,一臉戾氣地道。「不過就算你沒事,我也想宰人。」

「是李得和來找我,跟我說什麼小菲……誰啊?」她問。

「他以為你查到他外頭的女人了。他跟他老婆結婚五年,只有兩個女兒,但他跟他老爸一直想要個兒子,後來他認識了個叫小菲的女人,肚子裡那個是男的,最近就快生了,他以為你會告發他,到時候他岳家那裡肯定擺不平。」蔣弘道緩緩說著。

「小菲的事情,他誰都瞞著,正因為你有回嘲諷他,才讓他起了疑心。」

「都快生了,我請的徵信社竟然沒有查到,可你卻知道?!李得和如果誰都瞞的話,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徐薇如回復一點精神了,好奇地問。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點是我會處理。」他說著,渾身散發出一股肅殺的氣息。

徐薇如對這樣的他感到陌生,卻又打心裡覺得這氣勢的確是他會流露出來的。「敢動你,他們別想好好過年了!」蔣弘道火大到不行。「還好你們沒事,否則我真會殺了他!」

徐薇如聽出他語氣不是在開玩笑,如果她有了什麼萬一,蔣弘道不會放過李得和。但是……

「你們?」她對這話不解地皺眉。

蔣弘道見她疑惑,才想到有事還沒有告訴她。

「你自己都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徐薇如還是一臉茫然。

蔣弘道眼神很溫柔,像是滴得出水般凝視著她,不知為何,他此刻的眼神讓徐薇如想到剛才夢境中的少年帝王,他看著自己皇后的眼神,就好像他現在這樣,這麼的專一、這麼的深情……

伸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蔣弘道聲音顫抖。「你懷孕了。」

徐薇如聞言呆掉,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懷孕了?」陌生的情緒在心中發酵,一個生命在她腹中孕育著,是她和蔣弘道的小孩……

她都動都不敢動了,怔怔的看著自己的肚子,想著會不會她動一下,小孩就跑出來了?

「那媽呢?要不要告訴她,她一定會很開心。」徐薇如第一個想到要告知這好消息的人,是盼孫心切的老夫人。

「媽當然會很開心,但你現在瘦成這樣,她反而會很擔心,等你養好了、穩定了,再告訴媽這個好消息吧。想不到我們才打算要懷孕,你早就有了。」他咧開嘴,笑得笑得像個傻瓜。

有了小孩,他們之間的問題、壓在徐薇如心中還沒有完全化解的不信任,似乎都沒那麼重要了,看他想要他們的小孩,也非常開心期待的模樣,這算是老天爺告訴她,要再給他一次機會的意思嗎?

「李得和應該也是關心則亂吧,你怎麼想?」她回過神,母親還有這件嚴肅的事情要先處理。

「我只有一個想法。」他臉上那笨蛋爸爸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冽之色。「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徐薇如看著他,不知為何有一點同情李得和了。

這傢伙,會不會公報私仇啊?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24 08:35 PM

第十一章

蔣弘道這人公報私仇是不會,借題發揮不過是剛好而已。

凌晨三點,蔣弘道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要休息,直接去敲李家的大門又按門鈴。他夜半來訪,驚醒了李家上上下下,三代同堂的李家裡,李董事和老妻,以及李得和的妻子都被吵醒了。

「阿弘?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睡到一半被打擾,李董事臉色有些不好看。

「阿得還沒回來,怕是你們也不知道他出事了,我來告知你們,也等一等他。」蔣弘道面帶微笑,身上仍是早上上班時的行頭,西裝筆挺,英俊貴氣,沒有半點狼狽或疲憊。

他雙眼晶亮,嘴角微微上揚,讓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阿得出事了?」李太太聽蔣弘道說起自己丈夫出了事,不禁擔心地問:「他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我打電話給我哥……」

「嫂子、李董事,先聽我把事情說完,再來想怎麼解決吧。」蔣弘道語氣溫和,卻有股讓人自然而然想聽他命令的感覺。

李董事將他帶進書房,神情間有著擔憂。「阿弘,阿得出了什麼事?緊急到你要半夜三更來敲門。」

「說來話長,要先說哪一件好?」蔣弘道自然而然的在書房裡的沙發坐下,還坐在主位上,對一同進書房的李家人道:「你們也坐吧。」

即使融入這世界已半年多,他根深蒂固的帝王性格還是改不了,高高在上,慣於發號施令。

李家人也被他的氣勢鎮住了,紛紛落坐,忘記自己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就先說輝煌好了,李董事想必不陌生。」蔣弘道說。

「當然。」提起輝煌,李董事便橫眉豎眼。「那是友勤的死對頭,想當初我跟你爸爸創業,不知道多少次著了他們的道,吃了他們多少悶虧!」

「輝煌和友勤是死對頭,本應老死不相來往,絕沒有合作的一天,所以我才好奇了,李董事提起輝煌就氣得不得了,可阿得跟對方業務經理關係卻是不錯。」蔣弘道淡笑,說著有如原子彈砸下的話語。

李董事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將一疊照片放到了茶几上,推到對方面前。

李董事本來一臉狐疑,看了照片之後臉色大變,照片中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他很熟悉,正是兒子李得和。

在照片中李得和交給對方一份資料,而對方也回以一個信封,接著李得和甚至當面抽出來看,那薄薄的一張紙,是支票。

可讓李董事臉黑的,不只是兒子跟輝煌業務有來往這件事--

「除了輝煌之外,阿得跟不少敵對公司的業務都有來往,每每他與這些業務碰頭,都是我們公司案子在走法務部分等簽約的前兩天……今年公司發季獎金前,他還買了一輛法拉利……李董事,我也是信任阿得,才把財務部交給他,讓他管錢,想不到我心血來潮跟銀行一對賬,就發現公司戶頭少了一大筆錢。」

接下來蔣弘道甚至提出了李得和虧空公款的證據,那些李得和親自簽呈,抬頭為「應酬餐費」收據的請款單,數目動輒六位數,日期及張數也多得離譜,加一加一年下來竟也有數百萬之高。

「阿得也是心繫公司,他向我提過想挖幾個不錯的業務來友勤,會跟那些業務主管們碰頭,應該是去探口風,畢竟挖角要讓人看見誠意。不過這樣花錢難免大手大腳一些,等他回來我再說說他。」

李董事可是老人精了,一下就變了臉,笑呵呵打太極,兩三下便想糊弄過去。他表面是笑的,心裡可在大罵那沒用的兒子--收支票做什麼?!會留下證據的,要收就要收禮券!豬腦袋,這不是被人發現了嗎?!

見老狐狸笑呵呵,蔣弘道也跟著笑,如果不是有十足的證據,他也不會親自上門來打李董事的臉。

真要解決掉一個手握重權,可又令自己感到芒刺在背的屬下,只有一點小錯是扳倒不了對方的。蔣弘道前世學習的帝王權術,讓他習慣了動心忍性,能忍人所不能忍,直到對方自負驕矜,做事瞻前不顧後,闖了無法挽回的大禍之後,才藉機一舉發作。

「李董事愛子之心,我可以明白。我跟阿得兄弟一場,他有困難也該告訴我一聲,像這樣被揭穿了多難看?而且他也誤會了,找人調查他的不是徐副總,而是我。」蔣弘道笑瞇瞇地道。

李董事心一驚,這話……什麼意思?

蔣弘道查阿得做什麼?他們不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嗎?

李董事還未想出要怎麼回話,李得和衝動的妻子便放了話。

「阿得讓友勤損失了多少,我補。」李太太娘家是炒地皮的,資金雄厚。「這樣總行了吧?」

蔣弘道忍不住看向那名五官不算貌美,但十分有氣勢的女人,暗為對方感到可惜。

他都說了這麼多,將李得和這男人不名譽的手段攤在面前了,她還一心一意為丈夫擦屁股,而這樣的女人李得和不珍惜,卻想著外頭能給他生兒子的狐狸精,唉……生男生女有那麼重要嗎?

「徐副總……不,我老婆,懷孕了。」蔣弘道丟下這句話,代表了他今天不可能會被糊弄過去了。

「所以我想問問嫂子,你認為你的小孩,值多少錢?」

李太太回答不出來,自己的小孩當然是無價之寶,若有人想傷害她的小孩,她肯定跟對方拼了。

「阿得方才找上徐副總恐嚇威脅,害得徐副總昏倒了,結果他連理也不理,讓一個女人躺在路邊……」蔣弘道神情帶笑,說著一點也不令人愉快的事件,讓人感覺到渾身發毛。

「你要什麼?」李董事頹然開口,知道蔣弘道不會就這麼算了,那些挪用公款的證據若真交出去,兒子麻煩就大了。

蔣弘道露出沉痛的表情,想了想之後,才道:「和阿得兄弟多年,我也不忍心讓他官司纏身,下半輩子在牢裡度過,錢嘛,再賺就好,只是我不能不給點處罰,好讓他知道學點本事,長長腦子。」

李董事皺眉,看著眼前的蔣弘道,實在很難把他跟半年多前的模樣聯想在一塊。

此刻他狀似發惱,但是言詞間的邏輯再清楚不過,其實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是什麼,是故意演這麼一出吧?

「財務長這個位置,阿得是不能再坐了,讓他先休息一段時間,日後再看有什麼職務適合他。而李董事……您也該退休,含飴弄孫了。」

蔣弘道含蓄的說明了他想要的東西。

李董事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想不到蔣弘道一開口要的就是他的命。

「你……我是跟你爸爸一起白手起家的老人了……」

「正因為你是跟我爸爸一起白手起家的老人,我才覺得麻煩。」事到如今,蔣弘道也不避諱說出自己對李董事的看法。「尊敬長輩是做人基本原則,但仗著長輩的身份讓小輩行事不便、處處被掣肘……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蔣弘道最恨被人左右,最恨那些各懷心思的老臣倚老賣老,而李董事則大大犯了他的忌諱。他想弄走這個老傢伙很久了,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正好,利用他兒子的過失讓他失去董事的股份。

李董事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著蔣弘道,心裡有著被人威脅的不甘、兒子沒用的羞愧,還有……為已逝老友感到的欣慰寬心?!

那個扶不起的阿斗蔣弘道已經完全變了個,變得野心勃勃、聰明睿智,友勤的未來再也不用擔心了。

「李董事,你為友勤辛苦一輩子,董事會裡也以你名氣最大、最受人敬重,還是急流勇退為自己留個好名聲吧。」蔣弘道說。

經他一提起,李董事才思及自己的名譽……他兒子收取回扣、侵佔公款、洩漏公司機密,這些事情一旦傳開,走上法律途徑,他的老臉也沒了。

況且兒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犯錯,外人會不會想是他授意的?甚至,那些錢也進了他口袋裡?

「也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簡直要累死我,我早就想退休好一陣子了,好在你能扛起友勤。」李董事順著台階下,他一個老人家都活到這把年紀了,豈能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尤其他驕傲慣了,重視自己名譽勝於一切,也只能妥協了。

蔣弘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嘴角上揚。

很好,這下子算是真正的「收復山河」,友勤已完全掌握在他手裡,他可以好好展抱負了。

「李董事是聰明人,我嘛,說到做到,不會讓你吃大虧的。」蔣弘道見目的達到也不想多留,起身要閃人了。

誰知他要離開的時候,李得和竟然回來了。

「阿弘,你怎麼這麼晚了在我家?!」李得和不免驚訝心慌,眼神閃著心虛,想著蔣弘道來做什麼。

他稍早氣不過去堵徐薇如,誰知那女人會昏倒,看她昏了他也不管她死活,逕自去找女友小菲,看小菲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才回來得這麼晚。

「你也太晚回家了,什麼事情拖到這麼晚?」蔣弘道笑笑地拍著他肩膀,態度卻與平時有些不同,多了冷淡、疏離,像是以前的要好都是假裝的。

「客、客戶嘛,你知道的。」李得和笑說。

「這麼厲害?哪個客戶談到這麼晚,而且你身上一點酒味也沒有?」蔣弘道輕而易舉戳破他謊言。

「我……這……」

「對了,做兄弟的我還沒恭喜你。」蔣弘道笑容加大,手重重在他肩膀一拍。

「總算可以吃到你的紅蛋了,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分上,屆時我會包份重禮恭賀你。」說完這句,他與李得和擦身而過,走人了。

「紅蛋?只有兒子彌月才送人紅蛋……李得和,你在外面有兒子?!」李太太怒火上升,銳利的眼睛瞪向一臉「死定了」的李得和。

「你就是因為外面有女人才挪用公款養她?你糊塗了嗎?!」李董事本來想不通兒子為何要干蠢事,直到聽見蔣弘道無意間流露出來的訊息,他才明白想兒子想瘋了的李得和是因為外頭的小老婆懷了兒子,才要拿一堆錢去哄著、供著人家。

面對盛怒的妻子和父親,李得和嚇到說不出話來了。

李家內部的混亂爭執,在蔣弘道關上李家大門那一刻,消失在他身後,從現在氣,李家不再是友勤的威脅,也與他無關了。

現在,他最想做的事情是立刻飛奔到徐薇如身邊,告訴她,一切都沒事了。

自那天在醫院中醒來,徐薇如就常常夢見那對年輕帝后。

少年帝王雖然剛登基,但卻與皇后伉儷情深,常見他在批閱奏折之後牽著皇后的手,漫步在梅林之中,一如現在!

在市區公寓附近的公園裡,蔣弘道牽著她的手散步,稍稍將她往自己身後送,讓她跟隨著他行走過的腳步,一步接著一步。

「會不會冷?」

冬至過後,白天時間變短,夜晚時間變長,一波波來襲的冷氣團讓人冷得發抖。

每當散步個幾分鐘,蔣弘道就會停下來,回頭詢問徐薇如會不會冷或不舒服,甚至還會回頭替她拉好外套,再把手放進自己口袋裡,或者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也給她,讓她徹底保暖。

「不會,但是想睡了。」徐薇如眼皮低垂的道。

自從懷孕之後,徐薇如變得頗嗜睡,加上天氣冷,現在吃過午餐她一定要午睡一個小時,否則精神就會懶懶的,一整個下午都提不起勁,隔日早上也要睡到九點才醒得來。

「你今天還沒吃午餐,要不要吃了再睡?」蔣弘道將她牽往回公寓的路上。

「不要,吃了再睡會脹氣。先睡吧,反正不餓。」徐薇如搖搖頭,表示現在不想吃東西。

「好,餓了要說。」蔣弘道將她送回家,安置在房間裡,替她蓋好被單還開了暖氣,完全把她嬌養來著。

看著眼前慇勤服侍自己的男人,徐薇如忍不住瞇起眼。

她後來才知道,他把李得和及李董事一併「處理」了,從此,友勤便是他一人的天下。

聽說如今李得和日子過得非常不好,他徹底惹怒了妻子,也惹怒了岳家,所以連外頭的小三也因他不太好過,總是為錢跟他吵。

得知蔣弘道瞞著她處理這些事情,徐薇如有一點生氣,但又有一點開心,他這樣算是在……保護她吧?

不,徐薇如,你不能心軟。哼,你還沒氣消呢,沒那麼容易!

「蔣弘道。」她連名帶姓地喊他。

「怎麼了?」

「我等一下起床想要吃市場賣的炒米粉,而且要傳統市場的早市,在巷子裡阿婆賣的那一攤。」

「好,我去買。」蔣弘道一口應下,「你醒來就有得吃。」

「好,你說的喔。」她聽他保證,也就等著了。

那家炒米粉生意好,通常早上十點左右就賣完了,現在都十一點多了,他去買還會有才怪,除非他運氣真的這麼好。

徐薇如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很快睡著了,沒有發現蔣弘道小心翼翼地離開了房間,開著車出門去找炒米粉。

而睡著的她,則又夢見了那對少年帝后。

甫登基的帝后情深,不久就被漸漸充盈的後宮佳麗取代了,少年帝王有他的身不由己,年紀還是少女的皇后也不得不大度寬容,這情形讓兩人都痛苦、難受。

徐薇如在夢中看著與自己相同樣貌,性格卻完全不同的皇后,內心感觸十分複雜。

她看著皇后獨守中宮,聽著皇帝今夜寵幸了誰、賞賜了誰,將深愛男人分給別個女人的痛楚,身為皇后只能忍下。

皇后在人前端著高貴微笑,人後卻獨自痛哭,她善良公平待嬪妃,想不到反而讓她得到嬪妃們的算計。

夢裡,她又看見皇后又了身孕,皇帝喜不自勝……

「皇后定能給朕添個太子。」皇帝得知消息立刻來探視皇后,未讓皇后跪拜迎駕,而是親手將她扶起。

「皇上又知道是個皇子?若是公主呢?皇上就不疼了?」

「皇后為朕誕下的孩兒,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是朕的掌中寶、心頭肉。」皇帝哈哈大笑道。

此時皇帝登基不過兩年,正是許多政務要施行之時,由於朝政繁忙,皇帝去到後宮的次數少得可憐,但皇后本就受寵,又最先懷有龍胎,再加上皇帝在孩子出世時就許了太子之位,更是引發了嬪妃們的嫉妒之心。

於是在有心人的陷害下,皇后在八個月時早產了,胎死腹中的是個俊秀的皇子,而皇后也因為難產雪崩不止,性命垂危。

「孟欣!孟欣,不行,你不能就這樣走了,朕不許!朕不許你死!」得知噩耗趕來的皇帝氣怒又傷心,抱著已經漸失生命力的皇后痛哭失聲。

皇后蒼白冰冷的手撫上皇帝的臉頰,抹去他的淚水。

「這一生我與你夫妻情分,竟這麼短暫……是我沒能……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皇后懊悔不已,她就是太心慈手軟,不忍拿下那些陰謀算計的嬪妃們,才讓自己最後連孩子也沒能保住。

「如果有來生……我不求榮華富貴,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有我與你。老天爺……如果有來生,別讓我……再把丈夫,分給別的女人……」皇后氣若游絲地說完這些話,便沒了氣息。

「孟欣!」皇帝抱著她仍有餘溫的身體,傷心欲絕,任何宮人上前要為皇后梳洗打點,他都不肯放手。

「如果有來生……我不求皇位,不求江山,只求……不負你。」

接著,皇后大殮,皇帝處置害了皇后的妃嬪,接下來二十年在位期間,皇帝任由中宮虛懸,不再友人執掌鳳印,一直到病重臨死前,他仍念念不忘已逝多年的皇后。

「孟欣,還記得那年在王府嗎?冬日天寒,我喊你起身,怕你誤了向太后請安的時辰……」

畫面在眼前轉換,徐薇如竟發現那是她自己的視角,眼前一片黑暗,耳邊聽見少年帝王的聲音。

「孟欣,該起了,再晚可不行,你快起吧,我為你梳頭畫眉……」

她睜開眼,只見一個少年身穿黃色寢衣,這是只有皇室子弟才能著的顏色,他神情溫柔,笑笑喊醒貪睡的妻子,側身坐在床沿,寬大的身子擋住了陽光,見她一睜眼,便笑著傾身,溫熱的唇印在她唇上--

「你再睡,米粉就不好吃了。」

男人的聲音將徐薇如從夢境中拉回現實,她睜開眼睛,便看見一道背著光的黑影坐在床沿。

見她睜開了眼睛,那黑影俯下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徐薇如眨眨眼,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視力,看清眼前的人,是蔣弘道。

他坐在床沿微笑望著她,伸手摸摸她的臉、摸摸她的頭髮,溫柔的神態和觸碰她的方式,與她夢中的少年帝王一模一樣。

「你回來了,有買到炒米粉嗎?」她問,孕婦現在就想吃這個味道。

「差一點沒了。我到的時候被個太太買走最後兩份,我求她賣我一份,好讓我帶回家給孕婦的老婆吃。」蔣弘道說明自己得到這份炒米粉有多麼不易。

「弄熱給我吃。」徐薇如任性地要求。

「在微波爐裡了。起床吧,穿件外套。」蔣弘道伺候得十分周到慇勤。

徐薇如下了床,被安置在餐桌上,朕覺得自己像個皇后,而蔣弘道嘛……竟哼著歌,在廚房裡幫她弄吃的?!

她支著下巴,看著眼前忙碌的男人,觀察氣自己的枕邊人來。

說真的,蔣弘道的外表實在沒話說,帥哥一枚,而且身材頎長,可是一場車禍能讓一個人個性改變也就算了,但走路方式、說話的語調和思考事情的邏輯全都大大不同了,這可能嗎?

而且越看蔣弘道,她越覺得他的動作、想法和做事方式,跟她夢中的少年帝王一模一樣,只是她夢裡的皇帝,沒有他那麼帥。

「快吃吧,怎麼了?睡醒了還一副很累的樣子?」蔣弘道關心的問。

小口吃著熱騰騰的炒米粉,徐薇如心裡有股暖暖的感覺,他朕的開車去為她買她想吃的炒米粉呢,這傢伙!

「我最近常做夢,夢很清晰,有起承轉合,每一個場景我都記得。」

「也許是你太累了。」蔣弘道安撫她。「最近街上好多廣告,情人節耶,也是我們結婚紀念日,我訂個餐廳,我們一起去好不好?」說到情人節,蔣弘道早就一直很想過了。

「先別說什麼情人節了,在那個夢裡我是皇后耶,而且有名字,叫孟欣。」

徐薇如觀察到,蔣弘道聽見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倒咖啡的手突然一抖,眼神閃過一抹精光。

「是嗎?你是皇后,而且叫孟欣?你沒記錯?」蔣弘道忍不住問,難道……是真的嗎?

奇怪,為何他看起來有點開心?徐薇如對蔣弘道也算有些瞭解,知道他的性格,雖然他現在一副沒有表情的模樣,但她就是能夠感覺到,他很激動。

一個詭異的念頭在心裡冒出來,夢中的那個皇帝,該不會就是……

是嗎?會是這樣嗎?可蔣弘道說過,他跟以前的蔣弘道是不同人,這「不同人」的意思,本來就可以有很多種解釋。

「我沒記錯,而且夢裡我--」徐薇如正要跟蔣弘道好好聊一下她的夢,門鈴就響了起來。

叮咚叮咚--

「誰呀?」蔣弘道不禁大罵,是誰在這時間來搗亂?他可是在談重要的時!他氣沖沖地去開門,一打開大門,看見的竟是王思詩。

「姐夫,姐姐在不在?」王思詩小心翼翼地看著蔣弘道,眼睛瞟向裡頭的徐薇如,表情有點心虛、愧疚。

「姐姐。」

蔣氏夫妻兩人很有默契的一皺眉。

「怎麼有空過來?」徐薇如淡淡地問。

「聽說你懷孕了,我來看看你,姐姐……」王思詩走了進來,走向徐薇如,一臉擔憂的模樣。

「你過得好嗎?」

「你吃了沒有?」徐薇如看著表妹,也不回答她,反而先問了這一句。「還沒吃嗎?蔣弘道,你去買個東西給表妹吃,我們在家裡等。」她口氣命令的叫丈夫去買東西。

「喔,好。」蔣弘道也不推辭,直接離家去買午餐。

「姐姐,你身體還好嗎?聽見你昏倒我好擔心,你原來姐夫啦?是因為小孩的關係嗎?姐姐,你……幸福嗎?」

不知為何,看著疼愛多年的表妹無辜可愛的模樣,徐薇如不由自主地把她跟夢中那些十足作戲的嬪妃們形象重疊。

「你看見我剛才叫他去買東西,他有說不肯?」

「是沒有,但是……你確定他不是為了你肚子裡的小孩?姐夫對你的真心,可以相信嗎?姐姐,我是朕的很希望你幸福。」

「我現在很幸福。」徐薇如雙眼看著自己表妹,一字一句道。

王思詩沒料到表姐會回答得這麼篤定,一時之間愣住了。

「你怎麼確定他不會再犯?」

「你很希望你姐夫再犯出軌嗎?還是你很希望你姐夫跟你再續前緣?我都說了我現在很幸福你還不死心,一定要聽見我說我保險費,你才會開心嗎?」徐薇如口才很好,一句接追著一句,堵得王思詩說不出話來。

「思詩,我對你很失望。我們家族經濟不寬裕,我有幸得老總裁看重,家族中又只有我們兩個女孩子,所以老總裁送我的衣服,你拿去了,我不跟你計較,那些漂亮的小飾品,我沒有習慣戴,你拿去也無妨;也因為你沒考上好學校,我才帶著你見我的同學、學長,想讓你拓展視野,多學點東西,說不定能有更好的工作機會,接過你根本沒體會到我的苦心!

「我還當你是妹妹,才開門讓你進來。我自認為對你夠寬宏大量了,不要把我對你的好當成理所當然。平時你要來看看我,敘敘姐妹情,我很歡迎,但你若是想提一些讓我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王思詩嚇壞了,眼前潑辣凶狠的女人根本不是疼愛她、對她有求必應的表姐,而是友勤物流的徐副總,有著強勢魄力,做事完全不心軟。

「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你難過,我也很後悔。」王思詩今天來,其實是想來道歉的,可不知為何嫉妒又讓她克制不住地試探,就是想知道表姐是否朕那麼幸福。

「我從國外剛回來後,姐夫不記得我了,我真的很氣,很不甘心,因為我也就只有這張臉還能騙人了,結果還沒有用。姐姐,我很嫉妒你。我也想要有人愛、有人疼,為什麼就是沒有人來愛我?像姐夫對你一樣對我好……

「本來說那些傷你的話,我以為我不會難過,但是看i傷心,我就想到你從小都對我很好很好,只要我喜歡的,你都大方的給我……姐姐,對不起,其實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得到幸福……

「我是被嫉妒蒙蔽了眼睛,事實上我跟姐夫根本沒有什麼,只是出去過幾次而已,然後我就出國了,我也沒有想到那天為什麼我會說出那麼恐怖的話……

「姐姐,看你這麼快樂,真是太好了,如果姐夫之後又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說,我會去揍他!」

徐薇如看表妹哭得淒慘,心早就軟了,況且既已是過去的事,她就該放下,別再輕易受人影響。

「好啦,不要哭了,哭得像我欺負你一樣。」她拿衛生紙給表妹,姐妹兩人聊了起來。「一直都沒有問你,在美國唸書念得怎麼樣?還想要回去嗎?」

話題至此,姐妹兩人算是盡釋前嫌了。

「嗯,還不錯,過完這個寒假就會回去。姐姐,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王思詩待了一會兒,覺得今天的目的達到了,沒有想要打擾姐姐和姐夫的獨處時間,也就告辭了。

她走時,正與回來的蔣弘道撞面,也不見蔣弘道多留她,他反而拎著午餐踏進了家門,一副驚喜的模樣卡債眼前的徐薇如。

可以偷偷說嗎?其實他還滿爽的!

見徐薇如潑辣地捍衛他們的婚姻,有點吃醋又有點火大的痛擊別的女人,他朕的感到非常的愉快--當然,他也很開心表妹有良心,洗刷了他的名譽。

「方纔怎麼對表妹發這麼大火?」

「你聽見了?這是夢裡給我的啟示。」徐薇如繼續吃她的炒米粉,一邊說:「皇后太可憐了,不想要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睡,居然還不能說出來?!真慶幸我活在這個時代,不然我一定會被氣死!」

「薇薇。」蔣弘道來到她身邊,笑道:「你這麼說,那我可以想成你信我了?」

「我想清楚了,我還是有點氣你,但是不想離開你。你說過,你不是以前的蔣弘道了,我想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那當然,我是不可能看別的女人的,我的眼中只有你。薇薇,既然這樣,你不如讓我重新追求你吧?再過幾日的情人節讓我準備活動,我們兩個人好好過。」

徐薇如笑了出來。「你為什麼那麼在乎情人節?」

「因為那是屬於情人的日子,你是我的情人,我當然要跟你過,而且我從來沒有過……呃,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讓我覺得情人節很重要。」

「什麼很重要?」

「去年的二月十四號,我遇見了你。」蔣弘道說出他為何那麼在乎這一天的原因。

徐薇如卻是說不出話來。

「那是我們的紀念日……對吧?看我可憐,你就陪陪我吧。」蔣弘道乾脆厚臉皮裝可憐,倒是有一套。

徐薇如莞爾一笑,忍不住想氣那些夢境,夢裡皇帝向皇后耍賴撒嬌的樣子,跟蔣弘道根本沒兩樣。

「也好,就讓你追吧,我們可以找一間咖啡廳坐坐,各挑一本書看一整天,也可以聊聊天,就好像我那個夢裡發生的。」

「說到你那個夢境,我挺好奇的。」蔣弘道被引起了興趣,手伸過餐桌,握住她的手。

「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麼?你是皇后,那皇帝是不是天縱英才、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徐薇如見他這麼說,不禁抿嘴直笑。

兩人有默契都沒有明說,心裡都有了些底,兩相緊握的手,握得更牢了。

婚姻需要經營維持,感情亦是。徐薇如曾受到傷害,曾有過被背叛的感覺,但是今生她已經決定了留下不走開,那麼就花時間培養信任吧,反正他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

她想,今年的情人節和以後的情人節,她的節目可多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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